第六十五章

天染绯色，起初只是映在众人眼中斑驳的几点火烧云，紧接着黑夜换替，转瞬的炽热又成了几团跳跃的火苗，渐渐地，凉风幽幽，只余碳灰的薪柴。

数个时辰的黑白替换眨眼而过，萧辰怀中的女子却如沉寂般，连呻吟都不曾有过。

南楚

靖王府自打数日前便出了桩稀奇事，靖王萧煜早些年修葺的一所舞阁终是名阁有主，只是那阁主并非他最爱宠爱的姬妾浣柔，其实除了阁中贴身侍奉者外也未曾有人见过阁主的模样。

萧煜的风流多情虽是出了名，身侧美人形形色色，环肥燕瘦，来来往往，除了浣柔并不长久。可，浣柔本已娇媚动人，她这样的殊荣尚且安置于府中别院，如今这阁中落住她人，定是美艳绝伦，才情无限，众人光是遐想着，都觉着枕榻能柔软几番。

舞阁高耸，屹立半山，四周海棠琵琶交相辉映，溪水丛丛，远远望去，如临仙境。

尝有人于远处塔峰眺望之，清晨之际，雾色朦朦，其道楼中似隐约丝竹，悦耳非凡，又有素衣女子，蛾眉凝肤，鹅黄披帛，摇曳风中。倩影巧兮，娉婷袅袅，远远望之，纤纤柔柔。阁上瑶台，独立其外，巍峨山间。女子赤足于瑶台而舞，手抱琵琶，细腰盈袖，翩翩跹跹。女回首，薄雾遮行者目，只见女子双眸阖，额间殷红，睁眼，眸间泪光点点，苦楚动人，别是一般滋味。雾散风止，瑶台再无一人，阁窗紧闭，仅余痴醉之人望眼欲穿。

这样一来，外人或觉着这阁主令人浮想联翩，神秘诱人，可楼中侍奉之人必然略知其中苦楚。从照顾着起居吃食的婢子到洒扫除尘的丫鬟都未曾见过这位顶顶荣耀的主，萧煜也从未踏进这舞阁。婢子每每送去膳食之际，必是以黑菱覆眼，以一小窗递之，连女子之手都未见过，只是那周遭香气，便让人觉着分外美好。不必说打扫奴仆，更是连门都不得踏进。阁中也并非什么仙境之声，起初几日，总能听见门窗敲打之声与女子呐喊之声，所送膳食也皆被摔碎，碗碟碰撞，时有之事。贴身婢子皆一言不发，只是打扫一番，置换新物，不曾强迫女子吃食饮水，也不曾同女子对话。连日来，除了琐碎杂音，不闻他人之声。渐渐这几日平息下来，再无哭喊之声，所送膳食皆有所动，只是阁中婢子常有失踪，尸首皆堂而皇之弃于院中花丛。

这日，阁中安静异常，萧煜第一次踏入阁中。

萧煜不急不徐推开门，佳人独倚窗前的美卷便映入眼帘。

“不知膳食住行可还合了美人胃口？”风流王爷潋滟着双眸，调笑着向女子靠近。

女子不曾回头，怔怔瞧着枝头鸟雀。

“我为美人一掷千金，美人都不曾瞧我一眼，我这心头好生难过。”他故作惋惜之态，叹着气，话语虽轻浮，动作上却不曾轻薄女子半分。

女子闻言讥笑一声，堪堪回头，目光流转，眸间虽疲态，仍难掩摄魂媚态。

“殿下卧虎藏龙，当真厉害。”她柔柔望着萧辰，眸中蓄泪，苦楚模样，衣衫松垮，玉颈修长。

萧煜的目光微微停在那抹雪白上，只是须臾便不着痕迹挪开了双眼，“你若乖些，自也吃不得苦头，我这阁楼荣誉皆是你的，怎的还博不得美人一笑？”

“靖王殿下觉着我是那贪慕之人？”她悠悠起身，风吹发丝，绯红眼眶似微醺，明艳动人。

萧煜不语，垂目浅笑。

“那既然如此，我索性当殿下所做皆为得到我，我顺着殿下。”她双目愈发红肿，无骨双手抚上萧煜的领口，慢慢摸索着，紧贴着他欲送上美好双唇。

风流王爷不动声色，好整以暇瞧着女子的谄媚，半刻，反手抓住那只挪向他后颈的玉手。

“如此着急做什么？”小王爷眸中含笑，熠熠神采，只是略显嘲弄，二人双唇不过咫尺，“这些日子纵你胡闹，倒让你觉着我当真宠你，还不明白既来之则安之的道理？近来我府中婢子时有丧生，我不曾过问，怎么，还解不了你心头愤懑，想着杀我泄愤？”

被萧煜捉住的玉手里藏着细长的银针，靠着他的后颈，同是咫尺。

女子冷嗤一声，将他推开，“靖王果真是与传闻大相径庭。”

小王爷抱着双臂斜倚桌前，轻轻笑着，“是也不是，君子若嗜色，也当取之有道，我并不做丧德**之事。”

女子咬牙，不再说话。

小王爷微微侧头，又道，“若你早些像今日这般放下身段，也不见得落入此等境地。话虽如此，我倒佩服你这傲骨头，不过，也不知你这傲气终究害了谁。”

“与你何干！”女子硬气，几近低吼。

萧煜挑挑眉，似不大在意，“这些只是开头，往后的日子不知何时尽头，你且好生熬着。”

语毕，转身离开屋中，唯余女子双目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