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御马车夫不知怎的,今日格外安逸,将这马车驾的十分清闲,比往常还要慢上几分,平平坦坦中微微颠摇,昏昏欲睡。
这次出行,过了都城内后并未走官道,而是挑了些偏僻丛林或者狭隘小道来行,瞧不见炊烟袅袅,偶有歇脚茶舍。众人寻至附近旅舍落脚休憩,终得吃上一口肉糜热食。
窗外泉水叮咚作响,风吹着树叶,沙沙摇曳,行过了这几里地,便不再见潺潺溪水与甘泉,徒留茂密丛林,乳白雾霭。
“可瞧拓跋氏?”阿沇无甚胃口,草草吃了些绿叶蔬果,便搁下碗筷。
“不曾,落轿时也不见她出来,吃食饮水都由婢子单独伺候。”萧辰擦拭着嘴角,不甚满意的瞧着阿沇面前几乎未落筷的吃食,“过了这儿,可是得再行十几里地方才有茶舍,眼下不珍惜,要过好几日才得吃些新鲜食物。你这样叼嘴贪食的性子,且受的住?”
阿沇咧着嘴,讪讪笑着,“晨间药分外苦涩,如今这会儿嘴里还是那药渣的味道,我实在吃不下。”
萧辰瞧着她,不经意弯了弯嘴角,唤来小厮,耳语几句,方才又同她道,“再往南走,愈发炎热,过了迦池那片瘴林,便几无水源,你且小心些,可别又将自己折腾着昏厥车内。”
虽是戏谑语态,阿沇听着却觉得十分受用,刚想着如何应答,萧辰又道:“我知你也难照料你自己,如此,我便与你同乘一辆马车,彼此照拂,也是好的。”
阿沇本是些许感动,他又冷不防地接了这句话,教她眼角抽了抽,颇有一种遭算计了的滋味,她说,“可是殿下……这样空余了轿子,也不大合适。”
“一路上难免有身体不适的仆从,恰巧歇于我轿中,有何不妥?”他反问,一脸理所当然。
“是……是”阿沇讷讷点头,心中摸不清他又打着什么算盘,只得先应下。
看着阿沇“并无异议”,萧辰方才提出这个提议,众人便直呼叫好。他本是极亲和之人,因厚待属下,宽容温和博得诸多好名声,如今这般,又是引得众人赞叹连连,喟着庆王善待下属名不虚传。除了赞美之余,又私下谈论着萧辰同阿沇那点事,本以为只是一时兴起,如今看着二人倒是凿凿为之。
唯有阿沇撇撇嘴,心中暗暗啐着,倒是又助他演了番戏。
萧辰装作一副未曾瞧见女子不甘模样的神色,却是在茶盏遮面的一瞬,不着痕迹的笑了笑,似计谋得逞。委实,他心中虽担忧着她的身子,却有其余打算,只是,这样露骨的处在一处,着实令他暗自愉悦。
“你方才问我可曾瞧过拓跋氏,为何意?难不成恐她逃走?”萧辰敛了神色,淡淡道。
“那倒不是,只是觉着她不曾露面,些许怪异。”阿沇托着腮,若有所思。
“若是你被迫魇着失心疯,以如此不登大雅的由头遣送,你愿出来见人?”
“可她明面上装作失心疯,好歹得装模做样吧。”
“她如今装模做样给谁瞧?她周遭围着诸多护卫,她想逃也逃不掉,何必再费那些心思?我大哥既有意将她送回金国,必也告知了她那些打算,她何须挣扎?”
“说的也在理。”阿沇煞有其事的点点头,只是黑白分明的眼珠子转了转,也不知藏着何事。
“这样说来,我倒有一事忘了问你,我大哥此番又吩咐你做什么?”
阿沇歪着头,突然是来了兴致,想着逗弄他一二,微微眯眼,压着嗓子,凑近他的耳畔,“太子说:‘庆王一党蛰伏朝中,羽翼丰满,势力颇深,若得机,杀之。’”
说完,她挑挑眉,好整以暇地瞧着男子。
谁料,玉面的王爷面上并无波澜,反是温润一笑,放下茶盏,将女子的手放在自己颈间,轻轻道,“如此,便任凭处置好了。”
这一笑,把阿沇心里笑的发毛了。
她挣开他的手,面色微红。
“许是太子殿下不满我促成拓跋氏回金,也许是未料到我也得随殿下前往金国,也未同我讲什么举足轻重的事,不过尽力辅佐殿下罢了。”
肆内茶韵蔓延,清香氤氲,萧辰侧目,笑道:“如此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