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青一大早就出门了，直到黄昏时分才带着一身酒气回来，走进客栈时他已是步伐不稳，可他的双眼依旧一片清明，任谁看到他那双眼，都不会认为这是个酒鬼。

崔扬和唐芊已经在客栈大厅等了他大半天，崔扬倒是不急，但唐芊也关在客栈里白白等了一下午，一见他满身酒气就气呼呼问道：“你就这么悠闲？”

霍天青故意不理她，吆喝小二上了一壶酒，斟了一杯喝下去，又给崔扬倒了杯酒，才道：“你猜我查到什么了？”

崔扬很配合地摇摇头，问道：“你查到什么了？”

霍天青哈哈大笑，道：“我查到柳白露的前嫖客了。”

崔扬惊讶问道：“你这也能查到？”

霍天青满不在乎道：“这有什么，我只消向朋友打探到城中巨富林元纬的行踪，再假扮成商人找他谈生意，自然就能查到。”

他眨了眨眼，继续道：“林元纬热情地请我吃了顿饭，你也知道，生意人总是在饭桌上谈事情，酒过三巡，我向他打听城中寻欢作乐的场所，他果真提到了柳园，并且事无巨细地将他在柳园的点点滴滴都告诉于我。”

霍天青的方法的确是又快又省事，崔扬忽然明白了为什么霍天青能在三天之内查出杀死郭是柳园中人而非唐芊了。

“你不喝酒么？”霍天青发现崔扬并没有喝自己递过去那杯酒。

“我不喝酒。”崔扬客气回道。

“哦？这世上还有不爱喝酒的人？”霍天青有些意外。

“喝酒会让人神志不清，我还是喜欢喝茶。”崔扬给自己倒了杯茶。

“喝茶不怕睡不着么？我还是喜欢酒，喝醉了，就能去见周公。”

这世上有人喜欢清醒，也有人喜欢沉沦。

但崔扬还是忍不住给自己倒了杯酒敬霍天青，他忽然觉得，有时候为朋友改变习惯是值得的，他现在已渐渐将霍天青当成了朋友。

崔扬道：“林元纬给你说了什么？”

霍天青道：“他说，柳白露是他见过最完美的女子，若是可以，他愿意放弃自己所有的财富将她娶回来。”

崔扬又道：“他这么有钱，强抢也未必不可能。”

霍天青叹了口气，道：“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林元纬说，他不愿做任何让柳白露不开心的事情，哪怕柳白露此生都不想再见他，他也心甘情愿。”

崔扬道惊讶：“柳白露当真有这么大的魔力？”

霍天青苦笑道：“瞧林元纬那模样，恐怕是的。”

崔扬问道：“她很美么？”

霍天青却不回答，反问道：“碧奴美么？”

崔扬自是点了点头。

“那你喜欢她么？”

崔扬缓缓地摇了摇头。

“天底下没有人会不爱美人，但这不代表人人都真的爱美人。”

这话听起来像是个悖论，但仔细一想，又无不道理。

“人一生中也许会喜欢过很多的美人儿，但却不一定都爱她们，喜欢的人可以多得简直泛滥，但爱的人却是极少的。林元纬之所以那么喜欢柳白露，恐怕是柳白露就是他爱的人，或者像极了他爱的人。”

霍天青眨了眨眼，崔扬没有说话，但他已经知道崔扬的回答。

“但若想查到更多有关于柳白露的消息，还得你亲自去会会她。”

崔扬没有等很久，半个月后，柳园便派人来送信了。

来人是一个梳着马尾的小姑娘，不过十一二岁，却板着张脸，做出世故的姿态，严肃道：“柳姑娘吩咐了，崔扬公子可以在明后两天来柳园找柳白霜。”

霍天青问道：“那我呢？”

小姑娘回道：“你继续等着吧。”

她人虽小，口气却大得像是在颁布圣旨一样。

“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啊？”

霍天青瞧她故作成熟的模样，忍不住逗上一逗。

谁知那小姑娘狠狠瞪了他一眼，道：“你这小伙子也配问本姑娘的名号么？”

说罢翻了个大白眼，扬长而去。

小姑娘走得极快，马尾一跳一跳的，直到进了柳园，她那条大马尾才乖乖垂下来。

等她见到柳融时，她又变成了一个乖巧的小姑娘，低着头道：“我已经将消息告诉了崔扬。”

柳融温柔问道：“他可有什么反应？”

小姑娘摇摇头，又道：“倒是他旁边那个男子，急得很，忙打听什么时候可以轮到他。”

柳融笑道：“霍天青，霍天青，”她喃喃唤了好几遍，“这名字取得真不错，只可惜是个急性子。”

小姑娘睁着眼问道：“柳姐姐，你真打算让他们进柳园？”

柳融笑道：“来者是客，我们总不能关上门。”

小姑娘又道：“可他们来自长街呀。”

柳融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她叹了口气，道：“所以更要让他们进来，做杀手的，最容易暗中杀人，我们让他们大摇大摆进来，反而可以提防下对方。”

小姑娘茫然道：“我们是哪里得罪了长街么？”

柳融摇摇头，脸上浮现出忧虑的神色，叹道：“就算没有得罪长街，怕是也得罪了旁人。”

小姑娘担忧道：“那我们会死么？”

柳融笑了，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放心，有我在，没有人会死的，让你白露姐姐过来一趟。”

小姑娘甜甜一笑，用力点了点头。

柳白露进来的时候，并没有梳洗打扮，她看起来就像是街上擦肩而过的普通女子，丢在人群里最泯然众人的那一位。

“白露，你查得如何？”

柳白露答道：“是长街来的人，不过是个很普通的小伙计，胆子不大，功夫也一般。”

柳融有些惊讶，追问道：“这样普通的杀手么？”

柳白露点点头，道：“身世也很普通，早些年家乡遭受大旱，沦为难民，跟着父母来渝州避难，后来被沈南星捡走，入了长街，别的就没什么了。”

“对了，”柳白露又道，“那日同他们一起来的女扮男装的女子，我们查不到。”

“查不到？”柳融惊呼出声，“怎么会查不到，她难道是无父无母，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么？”

柳白露摇摇头，老实道：“她真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人。”

柳融又问道：“那霍天青呢？”

柳白露回道：“霍天青倒是有些不一般，他在长街里也算是不错的杀手，但他的背景似乎更复杂些，何况他在江湖上朋友众多，查起来要费些力气，白霜还在查。”

“霍天青，霍天青。”柳融不禁又念起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