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扬有些惊愕，这人竟如此大胆，不怕仇家追杀么？

他低头瞧了瞧飞白，月色下他稚嫩的脸庞在他眼前清晰可见，他怔了一会儿，旋即弯下腰来，道：“你先跑，咱们等会儿在客栈里回合。”

飞白不知何故，乖巧点点头。

崔扬飞身而上，提刀立在郑弘面前。

郑弘抬起头，目光上上下下打量了崔扬一番，笑道：“你子一路跟着我，所为何事？”

崔扬伸手摸着刀身，淡淡道：“要你的命。”

底下众家丁见崔扬转身与飞白分开，此时也兵分两路，忙有人从屋里搬来梯子，一群人七手八脚往屋顶爬去。

郑弘反倒是仰头大笑，霍然起身，将身旁的女子推倒在地，朗声道：“好，够坦诚，咱们明人不做暗事，你我素未谋面，不知是何人派你来的？”

崔扬心想你一个盗贼还什么明人，又见他如此坦诚，忍不住心下起疑，怕自己杀错了人，道：“莫非你平素都是光明正大地偷？”

郑弘稍稍一怔，顷刻间反应过来对方是在套自己的话，可此时已经晚了，崔扬已经提着刀朝自己看来。

眼看这群家丁就要爬上屋顶，崔扬生怕节外生枝难以收手，只想速战速决。

他提刀砍去，另一只手抓起那女子衣裳，往外一丢，崔扬分了心，这一刀便砍空了，可这刀重极，落地溅起阵阵瓦片，借势朝郑弘飞去。

郑弘挥剑躲闪，脚步已经开始凌乱，崔扬更是步步紧逼，钝刀在空中发出沉闷的风声，每一刀都有如带着千斤之力，郑弘举剑做挡，刀尖相击，发出翁的一声，余音不绝，郑弘只觉手腕一轻，手中的剑赫然被砍成两截，只余下残剑握在手郑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人并不好惹，不再恋战，转身就逃。

郑弘作为大盗，能够屡屡得手靠得并不是妙手空空之技，而是他懂得缩骨功，加上体型轻盈，逃跑时灵活矫捷，很少有人能真的抓住他。

可他万万没料到自己身后的这个杀手也善于逃命，既能逃，便能追。

眼下崔扬虽然握着一柄厚重的刀，可他早已习惯，脚下生风，跟着郑弘掠过洛阳，两人身影相隔不远，眼看就要持平。

飞白虽在下面一路狂奔，可双眼却一直紧盯着上面的崔扬，此时见他对一个男子穷追不舍，也转过脚步，往崔扬那儿靠去。

崔扬心中不耐，憋了一口气加快脚步，霎时间便出手往郑弘肩上一掰，郑弘整个身子都被他掰了过来，他正欲下手，手下握住的肩膀速速变下，眼前的郑弘身子顿时矮了一截，他这一抓自然也就抓空了。

郑弘速速下了屋顶，仗着自己的身材矮，专门往树枝间钻去，崔扬大怒，一路挥刀看树，紧追不舍。

俩人这一路追赶，没多久便出了城，那帮大喊大叫的家丁也渐渐远去，直至听不到声响。

郑弘在林间狂奔，借着茂密的树枝屡次躲过崔扬的追击，月光下只看到一个人影飞速前进，在枝丫间奔跑跳跃。

飞白看出了郑弘的计谋，大喊一声：“让我来。”

罢奔到崔扬身边，跟着郑弘钻去，他二人身形差不太多，郑弘没了优势，脚步越发急乱，拼命朝前奔去。

崔扬有了飞白做后盾，更是没了顾忌，甩开步子在树下狂奔，这林子虽然枝繁叶茂，可树下倒也算宽敞，不一会儿他便挡在了郑弘前面。

崔扬转过身来，两腿张开，站稳落定高举起刀，双眼紧盯着郑弘，待他稍一走近，便落刀狠狠朝他砍去。

他对自己的刀法很有信心，只是头一回杀人，也不禁有些紧张。

毕竟杀人和杀猪的感觉还是不一样。

崔扬闭上眼，只觉得一股温热的液体朝自己洒来，旋即鼻尖涌起一股血腥气，听见一声扑通声。

四周一片寂静。

他眼角发抖，微微张开眼，郑弘的脑袋正滚落在他脚边，一双眼还来不及闭上，像是死不瞑目一般。

面前一株碗状松树也被他的刀光所折，大半枝叶被砍落在地，发出一阵扑簌簌的声响。

飞白气喘吁吁跑过来，一张脸涨得通红。

崔扬伸手拦住他的眼睛，撕下衣角，将他双眼缚住，飞白不满嚷嚷：“做什么，我看到了，人头嘛，又不是没见过。”

罢伸手扯下衣角，走到那尸体身旁，望着尸体脖子上整齐的切口，啧啧称奇：“你的刀好快。”

崔扬有些吃惊，这刀看着钝，可没想到使出来却如此凌厉。

郑弘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崔扬走近去低头直视尸体，手里的刀还在微微颤动。

他静静地立在那里，强迫自己盯着尸体看，直到习惯了郑弘以尸体的模样出现在他面前为止。

他要让自己觉得这具尸体与曾杀过的猪别无两样。

况且这大盗劫财又劫色，绝不算个良民，他没有错。

崔扬握住飞白的手，双手沁满汗水。

飞白不知何故，只乖乖站在他身旁，忽然间瞧见郑弘胸前隐隐有光芒闪烁，他挣脱崔扬的手，蹲下去把郑弘的胸口，不一会儿摸出一个鸡蛋大、通体闪着莹光的珠子，这正是那颗夜明珠。

飞白从未见过如此好看的珠子，忍不住拿在手里细细把玩，半晌才回头喊道：“这颗珠子我能收着吗？”

崔扬嘴角牵起一个惨淡的笑容，低声道：“可是，但不能让别人瞧见，等回了长街再拿出来玩。”

飞白兴奋地点点头。

崔扬脱下外衣，将这颗人头包裹好，又走到郑弘尸体旁，一把拎起，往城外奔去。

直到奔至一处树林，他才停下，举起刀用力朝地上砍去，地上登时裂开一个一掌来宽的口子，他又砍了几刀，直到出现一处宽大的裂缝为止。

他将郑弘的尸身塞了进去，飞白立马帮忙培土，很快便将他埋了。

做完这一切后，东方也露出了鱼肚白。崔扬拾起地上裹着的人头，牵着飞白往城里赶去，找了间粥铺，坐在街边吃包子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