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俩人换了三个地方，足足采了一夜，才将唐门所需的药材采齐全。

翌日清晨，郭九已经累得气喘吁吁，躺在地上直摆手。

“不行了，我跑不动了，我必须歇会儿，要采你自己去采。”

崔扬站定在一旁，掂拎手中的药材重量，觉得差不多了，这才瞧了郭九一眼。

“够了，你这一夜也辛苦了，早些回去。”

郭九一骨碌从地上坐起，反倒是有些不相信，确认道：“真的够了吧？你别等会不够了又来骚扰我！”

崔扬点头，将巨大的背篓背到背上。

“多谢你了，要不是你，我肯定是搞不定百斤药材的。”

崔扬感激地瞧着郭九，真心实意道。

郭九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摆摆手又问道：“你这是准备去唐门？”

崔扬点点头。

郭九却奇怪地瞧了他一眼，忽然间伸出双手，往他脸上揉去。

“你干什么？”

崔扬忙将他推开，护着自己的脸。

“你瞧瞧你这样子，哪里像一个药材铺的伙计忙活了一夜的样子，要装就要装到底，免得叫人给识破咯。”

崔扬这才反应过来，低头瞧了瞧自己，果然是衣裳整洁，一副精神焕发的样子。

他忙揉了揉头发，又弯腰让双手沾满泥土，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憔悴又凌乱。

郭九连连点头，“这才像样嘛，我走了。”

罢人已经奔出数十米。

崔扬背着这篓巨大的药材，赶到了唐门门前。

看着这熟悉的大门，他却忽然有些惶恐，呆呆地站在门口，内心五味杂陈。

又是唐门。

要不是长街那把大火，他这辈子都不想再踏进唐门一步。

要是能解决唐门这事，他以后再也不想踏进来一步。

门口的守卫奇怪地盯着他，本想上前问问，又看他浑身脏兮兮的，也就作罢。

倒是里面走出来几个婆子，看模样是出去买东西，一眼就瞧见了站在门口面露迟疑的崔扬。

“哟，哪里来的俊俏后生，生得这般好看？”

余下的两个婆子循声望去，眼中露出惊讶的光芒，

“伙子，你可是要进唐门？”

崔扬猛不丁地看到几个婆子满怀关切地瞧着自己，忍不住吓了一跳。

他那一惊一乍的样子，倒是令婆子们更加怜爱起他来，纷纷露出关切的眼神。

“是……我找唐南，来给他送草药。”

崔扬结结巴巴答道。

“你等着，我们去找他。”

崔扬目瞪口呆地望着这几人离开的背影，头一回意识到银莲这张面皮的好处。

不一会儿，唐南就踱着步子出来了。

看到崔扬的时候，他明显怔了一怔。

眼前这个看着脏兮兮的男子，还是自己昨看到的那个面如冠玉的伙计吗？

看着崔扬身后那个巨大的背篓，隔了几米远都能闻到草叶的味道。

唐南不禁对眼前这个消瘦的伙计刮目相看。

“来吧，跟我进来。”

完他递过来一颗的丹药，崔扬接过，故意装作不解地模样，盯着唐南。

“寻常人进我唐门最好先吃颗解药，免得走着走着中毒倒地，我还得背你出来。”

唐南耐心地解释着，领着他走进唐门。

崔扬抬头看着眼前茂盛的灌木丛，来往穿梭的仆人，内心难以言，只得低着头，努力掩饰着眼神中的悲伤，一言不发地跟在唐南身后。

唐南将他带进一个房内，里面堆满了各种药材，他走到角落里指着一片空地道：“就放这里吧。”

崔扬依言走过去，将背篓放下。

唐南从怀里掏出一锭银子，“这是你的酬劳，昨夜辛苦你了，以后有需要，我还会来找你的。”

崔扬低着接过。

“你随我来。”

崔扬心一跳，莫非自己被看穿了么？他忐忑地跟在唐南身后，谁知唐南却将他带到唐寻面前。

唐寻看着一如既往地温和有礼，只是崔扬脑海中却尽是他与唐易之站在长街面前的模样，冷眼旁观，无动于衷。

崔扬竭力做出一副初次见到他的样子，压抑住内心的怒火，露出唯唯诺诺的表情。

“师兄，这是药材铺的伙计，别看他一副白脸的样子，做事情伶俐得很，一晚上就采了上白斤药材，咱们最近不是正缺药材么，以后就交给这伙子去做，您看如何？”

唐寻瞥了崔扬一眼，崔扬忙低下头去，倒不是怕了他，是担心自己被暴露。

唐寻打量了崔扬一眼，见不过是个长得好看些的伙计罢了，并无别的异样，也就点点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以示同意。

唐南忙朝他鞠躬道谢，这才带着崔扬走了。

一路上，唐南都在叨叨叨地讲述唐门要的药材、每日送来的时间等，崔扬只是低着头听着，一路无言。

直到走到唐门门口时，唐南才从怀里掏出一张单子，上面列着近半月来想要的药材，标好了送过来的日期和重量，又嘱咐了一番。

末了，唐南才从怀里掏出一个白瓷瓶，倒出一粒金丹，道：“这解药半个月后就会失效，到时候记得来找我拿，否则中了毒可别怪我。”

崔扬眼神中闪过一丝喜色，旋即恢复如常，默默接过，低低道了声谢。

“走吧。”

唐南摆摆手，转身回了唐门。

崔扬回道药材铺中，老板见他一身泥泞，又得知他一夜没睡，特意放他一假。

崔扬就住在这药材铺后面的房间里，房间虽然简陋，但好歹是个容身之处，他并不介意。

他走到房中，直直躺在床上沉沉睡去。

直到夜幕降临，他才起身揭下脸上的面皮，心从床底下的木盒，那里面正是银莲为他做的面皮，老少皆有，以备不时之需。

他从中取出一张新的面皮，仔细地覆在脸上，镜子中逐渐浮现出一个中年男饶脸庞。

面白无须，眼角也已爬上了不少皱纹，看着老实巴交的，倒像个憨厚的老农。

银莲的手艺真是一绝，崔扬想着，满意地笑了笑，镜子中的人也冲他笑了笑。

他又翻出夜行衣换上，带上面巾，收拾完毕后才翻出窗去，趁着夜色直奔唐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