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着晨曦还未全部亮起,崔扬一口气奔出数十里,直到渝州城被他远远甩在了身后,他才放缓脚步,稍微歇息了一会儿。
他此番前去的目的地,自然是打箭炉。
崔扬想不到除了唐练,他还能去找唐门中的谁,唐练和他的交情还算不错,何况他知道唐练一心想要找到杀死唐芊的凶手。
他决心去搏一搏。
除此之外,他还有颗私心,若是他能助唐练登上掌门之位,杀死唐寻,那唐门与长街的恩怨也就烟消云散了。
崔扬也用不着躲躲藏藏,靠银莲的鱼皮才隐藏自己身份了。
想到这里,他不禁加快了脚下的脚步,速速朝打箭炉奔去。
崔扬相信,他的脚程一定会比唐门的人更快,他一定要赶在唐门的人之前将自己所看到的消息告知唐练。
很快,他就顺利抵达了打箭炉,来到了唐练门前。
唐练背对着门口,全神贯注地忙着清点手下的药材,并没有差距到崔扬的到来。
反倒是崔扬,看到唐练的时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脸上还贴着那块鱼皮,趁唐练尚未回头时,赶紧撕下,将它捏在手郑
唐练听到声响,回过身来,猛不丁瞧见崔扬,忍不住吓了一跳,手中的药材包也跌落在地。
“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静悄悄站在人后面,想要吓唬谁呢?”
话虽这样讲着,可唐练看到崔扬时,心里还是很高兴,拍拍手,将身上的药材渣子抖落干净,走出门来,拍着崔扬的肩膀,领着他往里走。
崔扬跟在他后面,一言不发。
唐练察觉到了他的异样,停下脚步,忍不住发问:“怎么了?你今有点不对经。”
崔扬仔细环顾四周,唐练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低声道:“跟我来。”
他领着崔扬来到一间茶室,将下人们喝退,又将门紧紧关上,这才回过神来,正色道:“出什么事了?”
崔扬深深地望了他一眼,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
“唐易之死了。”
唐练只觉五雷轰顶,又如平地起了一个大惊雷。
“唐寻杀的。”
这话一出,他只觉得自己站都站不太稳了,惊愕地盯着崔扬。
“此话当真?”
崔扬郑重地点点头。
“很快你就会收到唐门来的消息。”
唐练双唇微张,好半才回过神来,在崔扬对面坐下,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这消息可属实?你又是从何得知?”
崔扬眼里闪过一丝悲伤,他倒不是为唐易之的死感到难过,而是想起了唐芊。
“我亲眼看到的,看到唐寻杀了唐易之,他……还承认自己杀了唐芊。”
崔扬顿了一顿,犹豫了一会儿。
唐练更是被这一波接一波的猛料给震得头脑发昏,脑子搅成了一团浆糊,教他无法思考。
俩人都愣了一会儿,一时无言。
崔扬担心的是,若是将自己所见的事情和盘托出,唐练会不会信?
他从前是不会担心这种事情的,可自从见着唐寻狰狞疯狂的行径后,他也忍不住留了个心眼,总觉得人心险恶,教人防不胜防。
唐易之从某种程度上来,算得上是唐寻的父亲而唐芊更是唐寻看着长大的,是妹妹绝不为过。
可这样亲密的关系,还不是被唐寻撕得粉碎?
他有些拿不准了。
唐练看着崔扬出神发愣的模样,却有些急了,急急追问道:“你倒是话,你确是亲眼所见?”
望着唐练焦急愤怒的眼神,崔扬忽然觉得自己若是欺骗了唐练,实在是有些不过去。
何况唐练还救了碧奴一命。
想到这里,他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将手心的握住的那快鱼皮放在唐练眼前,一五一十地将自己所见到的事情和盘托出。
他讲得很细,唐练也听得很专注,只是唐练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眉心也拧成了川字。
俩人一时无言。
崔扬有些不自在,不安地瞧了唐练一眼。
他还犹自正忐忑着,门外忽然传来一声轻响。
唐练回过神来,不耐烦喝道:“干什么!”
门外的人仿佛被吓了一跳,片刻后才回道:“是……渝州那边的人来了。”
听到这话,唐练霍然起身,低低朝崔扬了句“失陪了”,随后走了出去。
不用,这定是唐门的人来了。
速度还挺快,崔扬在心里琢磨着,心跳又开始加速了。
若是唐练信他,不用出自己的打算,唐练也定会与他一道收拾唐寻若是唐练不信他,这口黑锅崔扬是背定了。
直到此时,他才开始真正感到后怕。
不消,黑锅他不是第一次背了,黑锅的滋味他也不是第一次尝试了,若真还有什么可以安慰到他的,大概就是这回真的不会连累他人罢。
崔扬死了,唐门与长街的恩怨消了,青鸟堂的人也犯不着四处派人寻他了。
如此一来,这回面临的处境还是比上回好上一些。
崔扬甚至觉得松了口气,横竖都是一死,经过这么多事后,他终于开始将生死看淡了。
他怡然自得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品了一品,味道还算不错。
崔扬直到将茶壶里的茶都喝尽之后,才终于看到了唐练的身影。
唐练一言不发地坐下,提起茶壶,却倒不出一滴水出来。
“抱歉,我都喝完了。”
唐练狠狠地将茶壶掷到桌上,吓了崔扬一大跳。
“渝州来人了,你的没错,掌门故去了。”
崔扬耐心听着,平静地望着他。
“唐寻杀死掌门的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方脸中年男子,半夜偷袭,被他及时发现。”
崔扬还是平静地望着他,耐心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他还那中年男人杀了唐芊,被他无意间听到了。”
这回崔扬再也按捺不住了,反问道:“你信么?”
唐练终于将目光落到崔扬眼中,极为认真地盯着他,像是要从崔扬的眼中找到答案一般。
崔扬也回望着他,目光真挚又坦诚。
你几乎很难从别的地方看到如此真诚的眼神,不掺杂一丝杂质。
良久,唐练才摇摇头,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