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却听,师父是你杀的。”
唐练平平静静地将这句话从嘴里出来,声音又忽然轻了下去,倒像是轻描淡写地出来一般,声音中没有丝毫的质问,只是陈述。
这话声音虽轻,但却像一个响雷一般在屋子里炸开。
唐寻身子微微颤抖,头仍然低着,摇了摇头,嘴里吐出不是二字。
声音低沉,微微透着颤抖。
唐轻风扭过头,惊讶地望着唐寻。
唐练猛然站起,大步跨到他面前,一把揪起唐寻的衣领,厉声喝道:“你,是不是你干的?”
唐寻仿佛被人扇了一巴掌,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嘴唇不住颤抖,从喉咙里吼出不是后,狠狠地将唐练推开。
“我了不是,师父待我恩重如山,我又怎么会伤他害他?”
唐寻死死瞪着唐练,眼睛通红,两行泪水留下。
唐练狐疑地盯着他,似是在斟酌他话里的真假,忽然间他跨步从唐寻身边走过,朝唐易之的棺材旁走去。
“你干什么?”
唐寻拉住他,怒视着唐练。
“既然人不是你杀的,我倒想看看师父到底死于江湖中何人之手?”
唐练一把甩开唐寻的手,冷冷道。
唐寻睁大双眼,仿佛要喷出火来。
“你要开棺?”
“是,我正有此意。”
“你这是对师父的大不敬!”
唐练冷笑一声。
“若是找不到凶手,无法为师父报仇,才是真的对他老人家不孝、不敬!”
唐寻眼中的惊慌一闪而逝,人往后退了一步,唐练瞧了他一眼,伸掌往棺材上一拍,棺材板顿时往后飞去,露出唐易之的尸体。
唐易之此时早已换上寿衣,唐练解开寿衣,露出他腹部的伤口,血迹已被清洗干净,只余下伤口裸露在空气郑
唐练低头凑过去细细查看。
唐寻死死盯着唐练。
崔扬注意到唐轻风的目光一直落在唐寻身上,只是她跪得离唐寻较远,半个身子又都掩在黑暗中,故没被唐寻察觉到。
此时三饶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唐易之的死这件事上,更是没人去注意房梁上会不会有人。
崔扬清楚唐练不会如此轻易地相信他,讲出这番话不过是在试探唐寻的态度而已,不过若是唐轻风能从唐寻的眼神中瞧出点什么,认定唐寻有重大嫌疑,那崔扬定能取得唐练的信任。
想到这里,他大着胆子将头伸出来些,借着烛光,努力分辨唐轻风脸上的表情。
谁知他这一伸,身子一个重心不稳,竟然就这样跌了下来。
嘭的一声,落在唐轻风面前。
唐轻风吓得不轻,尖叫一声,眨眼间腰间的剑就已落在崔扬脖子上。
他只觉得脖子一凉,旋即传来痛楚,低头一看,衣襟上有点点鲜血,唐轻风的剑已经割破了他脖子上的皮肤。
崔扬惊得咽了口口水,生怕她一激动,再下狠手。
唐轻风在看清他脸的那一刹那,手下的剑就松了松,离他的脖子远了些。
崔扬悄悄松了口气。
唐寻和唐练也被这声巨响给惊到了,纷纷回头,盯着崔扬。
俩人皆是一愣,哪里来的子?
唐寻冲了过来,他对眼前这人还是有印象的,正是前不久唐南带来的送药子,毕竟这样好看的男子毕竟不多见,于是皱眉问道:“你躲在这里鬼鬼祟祟做什么?”
崔扬眼珠子转了转。
“我……我想为掌门守夜,多年前掌门曾救过我一命,也正是这个原因,我才为唐门做下手,就是想报他老人家的恩情。”
他本来还对自己跌下来这事感到难堪,见唐寻并未认出自己,这才想起脸上还戴了个面具,于是随口撒了个谎,企图蒙混过关。
不料唐轻风冷笑一声,喝道:“胡,你眼珠里滴溜溜乱转,肯定是在撒谎。”
崔扬没想到她对自己的表情观察得如此细微,暗叫不好,又见自己打断了唐练的验尸,担心唐寻借此机会撇清嫌疑,咬咬牙,索性撕下面皮,表明来意。
唐轻风惊呼出声:“崔扬,你做什么?”
他握着面皮,“这面皮可隐藏饶真正面目,我还有一张,”他从怀中掏出另一张面皮,赫然正是先前夜闯唐门时用的那张,“我正是戴着这张面皮,才看清楚唐易之正是为唐寻所杀!”
唐寻已是气急败坏,抽出腰中的剑,直指崔扬。
“你撒谎,师父正是你杀的。”
他还想刺过来,被唐练一把抓住,唐练深深地瞧了他一眼,质疑道:“你急什么,他反正跑不了,为何不等他完?”
唐寻悻悻地收回手中的剑,恨恨地瞧了崔扬一眼。
“你若不是心里有鬼,为何急着杀我灭口?何况唐易之的伤口是从后背刺入的,若不是亲近之人,能被人偷袭?”
唐寻怒喝着反驳道:“你第一次进唐门时就能从他老人家手下逃走,偷袭成功有什么稀奇的?”
“夜深人静,我既不可能在床上刺死他,又如何做到偷袭?”
崔扬本就只想套他的话,唐寻一心只想为自己开脱,果然上当。
俩人相斗,从背后刺入,无论怎么想都不大可能,除非唐易之一心寻思,故意将后背露出给崔扬看。
果然他这话一出,唐寻张了张嘴,不出话来。
崔扬瞧着唐寻窘迫的模样,便知他已是心虚到不知如何反驳。
唐寻杀人本就是一时起意,并非有意为之,杀了唐易之后,一如当初杀了唐芊时一样,忐忑了好几夜,加上唐练先前就已质问了他,搅得他心神不宁,这才露出了马脚。
杀人不难,难的是杀了人之后还能保持镇定,不被人瞧出来。
杀人如麻的江湖老混子当然可以做到,但寻常人猛地一下杀了个人,难免要惊慌失措一阵子,何况唐寻杀的还是自己的师父,日夜相对的人。
唐练自嘲似的笑了笑。
他本还对崔扬的话有些犹疑,可如今看到唐寻的反应,多半是真的。
唐练检查过唐易之的尸体,的确是被人一刀从后面刺死,从皮肉卷曲的程度来看,对方是使了大劲的。
他和崔扬也有过交手,知道崔扬的剑法以轻盈为主,况且以崔扬的利落的剑法,一剑足矣要人命,皮肉是不大可能翻卷的。
这畜生竟然敢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