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丫头惊呼过后，山洞中好似乱作了一团。假山内本就视物不良，进去的又全是深闺女子，难免胆小。于是尖叫声接二连三，更有人摔倒在地，险些被踩踏。

明别枝虽然深恨明汀兰从中设陷，但洞中多数是无辜之人，若是因此有什么伤亡，她实在不忍坐视不理。更何况尹爰息也在其中，没听到他的动静，尚不知道情形如何。

想到此处，她也忘了自己衣冠不整，提步就往雾横亭外走去。

“本事不大，管得挺多。”江寒月站起来倚着柱子，凉凉道，“你就别操心了，我下去便是。”

“多谢。”明别枝倒是有些意外，不过想到江夫人也身处混乱之中，不禁有些佩服他的冷静，“你母亲也在，你倒沉得住气。”

“对，所以你别以为我是为了你的爰息哥哥，好歹我母亲还在下面呢！”江寒月目光冷冷地扫过她身上，将“母亲”说得格外沉重。明别枝愣了愣，他提到江夫人怎会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

头上忽然有风声掠过，一件淡青圆领袍从明别枝上方落下，将她罩得严严实实。明别枝被吓了一跳，心头发慌，手忙脚乱地将衣服扯下塞在怀中，一看之下顿时懵了：这不是江寒月方才穿的外衫吗？

“记住今日的教训，不然我怕你没命进江家。”

“衣服怎么还你？”明别枝见他说话口气虽然还是那么难听，却隐约含了一点关心的意思，心里多少有些感激。不管他是为了什么认定她，但他毕竟是她来京后第一个在意她性命之人。

“扔了便是，你以为我会要你穿过的东西吗？”

说话间他的身影已经闪入山腹小径。明别枝不由气结，方才升起的一丁点好感瞬时被风吹散。

“我是江寒月，都原地站着别动！”

山洞中众人已是草木皆兵，听到江寒月的声音后更是吓得魂不附体，一时都不敢作声。江夫人躲在一侧角落中，战战兢兢地问道：“真的是寒儿吗？”

“母亲，是我。”就着微弱的光芒，江寒月看到江夫人面色惨白，“孩儿闲来无事想逛逛园子，刚走到这儿便听到里边有人惊叫，所以进来看看。母亲今日怎么也来了明詹事府上？”

江寒月边走边晃亮火折，将江夫人扶到光亮处。

“疼死我了......”

山洞地上有东西动了动，发出一声呻吟。惊魂未定的小姐丫鬟们慌不择路地往两边洞口逃窜，碰撞声此起彼伏，“哎呦”声不断。

“江哥哥，兰儿好害怕。”明汀兰从暗处挨到江寒月身边，扯了扯他的袖角。江寒月皱了皱眉，假作无意地避过一边，朝地上的尹爰息走去。

“没事，有你江哥哥在，什么都别怕。”江夫人拍了拍明汀兰的手，同她一道站着。明夫人方才也是吓得不轻，此刻见江寒月出现终于松了口气，忙不迭地同江夫人赔罪。

“尹大公子，你怎么在这儿？”

绫儿大着胆子跟在江寒月身后，看到火折跳动的微光下，地上的人手伸出来，挡住了眼睛。

“我喝了点酒，进园后被风一吹忽然头昏，于是进来躺了会儿，没想到滚落到了地上。”

“既然没事了，我们都先出去吧，劳烦冷吟把爰息扶回前院去歇息片刻。”冷吟是江寒月的字，明夫人走到山洞出口又回过头对跟在身边的丫鬟锦儿道，“你去找初管家，让他请王太医过来给尹大公子瞧瞧。”

锦儿答应着去了，明夫人这才面含歉意地同江夫人道：“想来是霁儿没能招呼好客人，惹出这一堆事。”

明晨曦和明汀兰落在后头拉拉扯扯，绫儿手中拎着那条裙子，不停地催促明汀兰：“三姑娘，快走吧，夫人他们都走远了。”

“我等等江哥哥。”明汀兰扭着头，脚像生了根似的不肯挪动。

明晨曦瞪了她一眼，从绫儿手里抽走裙子，道：“你可别痴心妄想了！趁早死了这条心！”

“是啊，三妹妹，你还是死心吧，才多大啊，就想着嫁人了？”

明别枝笑吟吟地倚在假山石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明汀兰。她方才趁着洞中嘈杂悄悄下了雾横亭，从假山外侧绕到了出口，刚巧碰见明夫人一行走过。树荫葱茏，她躲在藤蔓后避过她们又往里走，恰好听到了明晨曦的话。

“大姐姐你别听二姐姐瞎说，我没有！”

“哦？那你为什么在绣马中混入了迷香？又是怎么知道我在这山洞中？我猜红轩迟迟不回，也是你干的好事吧？”

明汀兰小嘴一瘪，泪珠啪嗒啪嗒地往下掉：“大姐姐不能这样冤枉我！那绣马之前在绫儿手中多时，若有迷香先晕倒的难道不该是她么？况且我怎么知道你后来会被蔷薇扯破了裙子在这山洞中躲避的？”

“兰儿，你怎么知道她是因为裙子破了才进的山洞？还是蔷薇扯的？”明晨曦不解地眨了眨眼，道，“就不能是因为倦了进山洞休息然后被山石勾破了吗？”

“我！”明汀兰指着明晨曦哭诉道，“二姐姐也帮着大姐姐一道欺负我！我要去找母亲！”

“别呀！把话说清楚再走么！”明别枝见明汀兰侧过身子往外挤去，一把拽住她的手臂。明汀兰挣扎得满脸通红也挣脱不开，只得气鼓鼓地背转了身对着山石。

“那绣马起先确实一直在绫儿手中，不过想必她是提着穗子的。你塞给我之后我便一直攥在手心，天这么热，迷香便随着汗液渗入肌肤，才渐渐起了效用。三妹妹，你说我猜得对不对？”

明汀兰哼了一声没说话，明晨曦疑惑地瞧了瞧妹妹，问道：“那她又怎么知道你会去蔷薇架边呢？总不至于她安排了人特地将你往蔷薇丛中推吧？”

“她虽没让人将我推到蔷薇丛中，不过她的确安排了人一直跟着我们。我猜即便我没被蔷薇撕坏裙子，走着走着晕倒了，你安排的人也会想办法支开红轩，将我送到山洞之中吧？”明别枝后一句话是对着明汀兰说的。起初她见红轩迟迟不至，心中未尝没有怀疑过她与人串通。不过转念一想，一则如此行事的结果对红轩自己并无好处，二则以她这些日子对红轩的了解，这姑娘不至于蠢成这样。

“我还不是为了你么！”明汀兰转过身擦了擦泪，一脸冤屈。她一双眼中泪光盈盈，说不出的可怜。

“我听丫鬟说你同尹大哥青梅竹马多年，怕是早已私定终身。可爹爹不知道啊，他和母亲打定了主意要将你嫁去江家。大姐姐，你这么善良的一个人，进了江家那虎狼窝还不被人生吞活剥了吗！”

“哦？果真如此？”明别枝歪着脑袋听她抽抽噎噎地把话说完，笑了。明晨曦满脸的震惊，讶然道：“我......我一直以为是因为三妹妹喜欢江大哥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