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六章 梳妆(1 / 1)飞花不见叶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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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靖朝的惯例是早白晚红,也就是说,白事都是在一大清早办的,而婚礼则要到了傍晚时分,新娘子才在新郎官的引领下,吹吹打打地从娘家坐花轿到婆家行礼。

这个过程就叫做亲迎。

不过虽然婚礼要在黄昏时分举行,两边宅邸却都是一大早就开始忙碌了。明府内外粉饰一新,红绸跟不要钱似的挂满了屋檐和连廊,到处都是红彤彤的一片。

遮墨院中更是张灯结彩,连门口的桃树上都缀满了红缎子扎成花朵,乍一看还以为春天早至,绽放了一树碧桃。

明别枝有好些日子没出门了,所谓的“躲羞”,虽然她也不知道有什么可躲的。不过鉴于这座宅子中对她心存善意的实在不多,出了遮墨院,也就万叶居的明清晓主仆和东边逸云馆的明新霁尚还能说几句话,因此她倒也不是很愿意出去。

她不出去,碧砌就更高兴了,每日守着屋子,同红轩拌拌嘴,吃吃明清晓四处搜罗的零嘴,逍遥自在。

于是红轩成了明别枝与外界交流的唯一耳目,什么府前街上的喜棚搭上了,厨房里一筐筐的鱼和肉没地儿放就直接冻在了院子里,大爷在外书房同老爷大发雷霆,指着鼻子骂初管家不周到......

当然到底是指着老爷的鼻子骂还是指着初管家的鼻子骂,红轩没说清,明别枝也没兴趣知道。

一场婚事礼节冗杂,总有想不到的地方。

就好像前几天正院那边把婚礼当天要用的首饰送来时,红轩细细一翻检发现少了对金凤钿子。后来柳嬷嬷特意过来解释,说明夫人刚想起来那对钿子被三姑娘拿去玩了,问她要却找不见,这会儿再去打怕是来不及。

那是江家送来的聘礼头面,碧砌当时就气得不行,破口大骂三姑娘不要脸。明别枝心里明白,明汀兰未必真拿了那对钿子,这么紧要的东西,她根本沾不到手。

明清晓不知道为什么也听到了风声,到了晚间特意让缎儿过来了一趟。自从中秋那日姐弟俩把话说开后,他约莫是越想越觉得丢脸,倒是很少往遮墨院晃悠过来了。不过缎儿经常被他差着隔三差五地来,一会儿是街上的新奇玩意儿,一会儿是铺子里淘来的绣花样子,明别枝都怀疑他那点月钱是不是都花在了她身上。

那天缎儿说:“二爷知道大姑娘委屈,劝大姑娘忍耐着点,他去寻大爷替姑娘出头。”这些日子明清晓不往遮墨院逛,去逸云馆的次数却比往常多了,兄弟二人的感情空前融洽。

到了晚间消息传来,掌管库房钥匙的柳嬷嬷被明新霁训斥了一顿,罚了半年的月钱。罚钱事小,丢脸事大,柳嬷嬷因此告病了好几天。

此后幺蛾子虽然还是很多,不过到底也没再出什么大差错,这么一天天的小风小浪,就到了正日子。

梳头娘子早在午饭前便进了遮墨院,听说还是从崇庆坊赶过来的。大靖朝女子出嫁那一天的梳妆很是讲究,梳头娘子是一项专门的营生。各坊都蓄养着专为新娘梳妆的妇人,其中最为知名的当然是崇庆坊的梳头娘子。说起来出名的并不见得是她们的手艺,而是那份出入豪门的体面。

给明别枝梳妆的这位面目和善,手上却凶得紧,勒发勒得明别枝眼泪都快出来了。偏坐在闺房中观礼的夫人太太们还一个个点头称赞,夸奖明夫人慧眼识珠,请的这位娘子舍得花力气。

明别枝含着泪默念:这是梳头,又不是挖地,要那么大力气做什么!

待到梳完了头,匀了面,上了妆,午饭时辰早过了。看得心满意足的女客们招呼着出门用饭去了,房中只剩了梳头娘子坐着一动不动。

明别枝饿得头昏眼花,同碧砌商量:“你去传一份牛肉面进来,快点!”

“大姑娘怎么还想着吃呢?这饭食热气蒸腾的,妆面一准儿花掉!”梳头娘子微微笑着,把碧砌推出了房间,随手拉上幔帘。

“妈妈不也得吃点嘛!”明别枝讪笑道,站起来往外走,“妈妈辛苦了,我让碧砌准备两份糕点,好歹吃点。”

梳头娘子笑吟吟地把明别枝压在椅子上,又取了杯子,把坐在暖炉上的水壶拎过来给她倒了杯水:“大姑娘若是觉得饿的话,就喝杯水垫垫。老身刚进府时吃过点东西,这会儿倒不觉得饿得慌。”

“这意思是我得一直饿到晚上才能吃东西?”明别枝顿时急了,腹中好像有把勺子在掏似的,空落落的浑身难受。

“大姑娘想来是没挨过饿,所以没经验。这肚子饿呀,这会儿是难受,饿着饿着就习惯了,再过上半个时辰,你压根儿就感觉不到饿了。”

梳头娘子拿过粉扑子,凑在明别枝眼前给她补粉。明别枝闭着眼睛,闻到点烧鸭的味道,不由咽了口口水。

“你之前吃了鸭子?”

“大姑娘鼻子真好使!府上的烧鸭那味道,实在是妙极了!那光泽,那香味,一口下去芬芳四溢,跟有汁水似的......”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你一边歇着去,我也闭目养神会儿。”明别枝被她说得心浮气躁,语气上再也维持不住起先的客气。梳头娘子不以为意,行了个福礼,果然靠到了熏笼边打瞌睡去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明别枝朦胧间听到外头一阵锣鼓喧天,明夫人带着一群妇人急匆匆走了进来。

“快快,盖头盖上!呀!怎么喜服还没换上!红轩,碧砌,你们都是怎么伺候姑娘的!”

红轩进来与碧砌七手八脚地把明别枝拉起来套衣服,明别枝这会儿的确是不觉得有多饿了,就是浑身软绵绵地没力气,好像个软脚木偶般任由她们摆布。

一位穿着身紫袍子的夫人想来是百无聊赖,随手翻看了一阵盖头上的针线,笑道:“大姑娘这绣工别致,恍惚有宫中供奉的影子,不知道师承何处?”

“嗐,哪来的拜师啊!姑娘家随便绣着玩的,王夫人太抬举了!”

明夫人看了眼那方鸳鸯戏水的红盖头,心里也觉得奇怪。她原以为盖头一向是红轩在绣,但这针线显然不是红轩经手的。她却不知道,原先明别枝无意于江寒月,对婚事自然兴趣缺缺,后来柳暗花明,又岂会等闲待之。

这时催妆的鼓乐又奏响了第二遍,一堆人七手八脚地收拾完了喜服,把她扶到床边坐着。

喜娘在喧天的乐声中缓步迈入,满脸堆笑地站在床边高喊一声:“妆成!盖盖头!”

梳头娘子一扬手中红帕,轻轻挥出。

金线就着烛光,闪耀出一道辉煌的光芒,在红艳艳的锦缎上闪烁。红盖头好像一朵从天而降的彤云,正正当当地落在明别枝头上,遮盖住了满头珠翠和绝世芳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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