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午,因为远彩堂红色和蓝色的布匹没有了,远聆风和金喜便去染坊拿货,一切如常。
不过回来的路上,由于车子出了一点小问题,他们暂时停在疾驰大道旁。
金喜有些焦躁,看着车子十分不解,“这好好的,怎么就坏了?这么不经走?”
“刚才有段路不好走,说不定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远聆风想了想说道。
于是二人开始察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在此过程中,远聆风又按捺不住找打的喜悦了。他想到了小时候,那时候也是这样的一条路,不过那时是黑夜,现在是白天。他觉得自己那时被她带回去太过容易了,十分不矜持。他要弥补当初年少无知的自己,太容易原谅别人不是好事,毕竟总是挨打。想到此处,他便装作劳累不堪状,开始软磨硬泡,除非金喜答应背自己回去,否则绝不屈服。
这时候金喜已经将车子的问题处理好了。不过是被多余的枝条缠住罢了。
“我累了,你背我!”远聆风的眼睛转了转,理所当然地对着金喜说道。
“哪里累了?你想偷懒是不是?”金喜不明所以,随即问道。
“就是走不动了,我觉得没什么力气了。”远聆风靠在车子旁无赖道。
“再坚持一下,离远彩堂也没多远了。”金喜看他可能真的累了,便安慰他道。
“不,你要背我,我真的很累很累了!”远聆风坚持己见。
“不背,你都多大的人了,快点起来好好走路。”金喜不听远聆风胡扯,催促道。
“我这么疲惫,又那么可怜,你都不同情我,也不说两句好话来哄我,真是薄情啊!你变了,你真的变了!”远聆风在旁边碎碎念,装作欲哭状。
“不要卖惨,你给我好好走!”金喜看不惯他的装模作样、胡搅蛮缠,伸手把他拽到一边,推着车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居然走了?!你不在乎我了?儿时的你明明对我更好,现在却对我越发刻薄!”被挤到一边的远聆风看金喜不怎么理会自己,赶紧跟上前去。
“你也知道是儿时。你这么大的人,又不会丢掉。而且我对你一直刻薄,说什么越发刻薄!”金喜搞不懂远聆风这是又闹哪一出,天天和韦心待一块,也变得幼稚了?
“你,难不成你还想对我更过分不成?”远聆风突然觉得很受挫,同时也很生气。
“不想啊,看你的表现。现在嘛,你还不是活蹦乱跳地又跟过来了。”金喜觉得他的发问简直是愚蠢。不知道他脑子里又想作什么妖。
“不背我,就不准走!”远聆风看金喜一点都不感兴趣,语气严肃地说道。一定要在气势上扳回一局,和她吵架不能总是自己输。
“想要人背你,是吧?给你,都给你!我虽然背不了你,但可以让你满意地抱着!或者,你自己背着也行!”金喜看远聆风得寸进尺,便一把将几匹布拿出来让远聆风抱着,省得老是想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好好走路才是正事。
周由和辛影正从远处过来,好巧不巧,看到了金喜“欺负”远聆风的一幕。他们好不容易对金喜转变的好印象又没了。
周由赶紧跑过来说道:“聆风,你太惨了,怎么可以任由她欺负!”一边说一边把那些布匹放到车上。他看着金喜,眼神像是在说“这回又让我逮着了吧!”又示意远聆风看着辛影,内心表达“看吧,我就说还是表妹适合你吧!至少不用受苦!”
“就是,就是,你怎么总是让远聆风这么辛苦!”辛影也义愤填膺地说道。
金喜觉得他们二人真是无理取闹,赶紧辩白:“我可没欺负远聆风,他是自找的。”
周由听到金喜为自己辩驳的话,实在愤慨,事实摆在眼前,还不承认,脸皮到底有多厚啊。
辛影看金喜一副“我很无辜的样子”,便试图让她明白自己有多过分:“远聆风本来就瘦,这么多布匹压在他身上,他累坏了怎么办?”
“他又不是泥做的,怕什么?他刚才跟我吵的时候,可一点都不累啊,可精神了。”金喜十分平静地回答道。
“没有,没有,这是个误会。你们对我不要过于担心了。”远聆风看他们责问金喜,赶紧解释。
“你还向着她!”辛影觉得远聆风太偏心了,明明受了欺负却还要替别人说好话。也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值不值得自己喜欢,居然无条件地原谅金喜。
“他喜欢抱着啊,再说了,那几块布匹本来就不重。”金喜也说道。
“有车不用,谁想这么累?这还不重?难道你还想多加几匹布么?”周由难以想象金喜如此轻描淡写地说这个事情。
金喜想着,我的确想这样来着,这不是被你们打断了么。
就在他们的注意力还在争吵是非的时候,南云胡和丛夕也到了,就在疾驰大道的对面。当然了,韦心也在,此刻他正深情地望着丛夕。
南云胡想着,这几个人又在吵些什么?路都不记得走了?是过去看看还是等他们过来?她向四处望了望,准备等着他们。接着她又猛然抬了一下头,迅速地朝着他们冲了过来。
她立刻站到了远聆风的前面,把他挡的严严实实。就在她过来的后面有数匹快马飞驰而过,带起了一片尘土飞扬,那些马匹的马蹄声呼啸而过,不绝于耳。
后面传来丛夕的惊叫声。她和韦心都没想到,南云胡说冲就冲,都没打声招呼。
众人有一瞬间的恍惚,看着站在远聆风面前的南云胡,以及刚才走过来的另一个人,一个很好看的姑娘。此刻南云胡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疯了!那么多马匹你看不到么?你想死么?!”金喜迅速扫过三人的面色,顾不上因为碰撞而掉落的布匹,对着南云胡就是一顿呵斥。
“我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南云胡扫了一眼金喜,快速地说着话,眼睛始终看着那个姑娘。
“堂姐,好久不见。没想到你如今见到我竟是如此焦急,令我好生感动。”姑娘看着南云胡露出笑容说道。紧接着她的眼神看向了后面的远聆风,意味深长。
众人内心:南云胡的堂妹?不过这氛围有点怪是怎么回事儿?
“你来做什么?”南云胡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了,便正了正身子,又清了清声音,然后开口道。
“我不过是路过罢了。难不成堂姐认为这条路只能你走?”堂妹侧了一下身子,不疾不徐地反问道。
“我没那个意思。”南云胡讪讪道。
“想你也没有。没想到堂姐如今更是眼疾手快,身姿灵活。令我好生敬佩!”堂妹慵懒地赞美道。
“哪里,哪里,我只是看他们争吵便想过来劝说他们,情急之下一时没注意,没吓到你吧?”南云胡赶紧解释。
“我哪有那么娇弱,不过吓到的是另有其人吧。”堂妹说着看了一眼远聆风又看了一眼金喜。
“确实被吓到了,真的好突然的!”走过来的韦心赶紧说道。丛夕在一旁也跟着点点头。
“对啊,还以为是有什么事呢!那些马匹也是可怕得很!”辛影也说道。
“啊哈哈哈哈哈哈,我真是太鲁莽了。好在没出什么事,总之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南云胡为了缓解刚才十分突然的氛围假装大笑道。
“事情大了,你今天不准吃饭!”金喜气愤地对南云胡说道。说完又一个眼神看向旁边的远聆风,像是在说:“你要是敢说一个字,你就死定了!”
远聆风内心无奈,我什么也没做啊?她自己冲过来的,我也是被吓到了好么?但是想了想自己确实理亏,毕竟他故意拖延时间来着,便不敢说话。
“你这样跑过来,多危险啊!”丛夕看金喜这么着急,也跟着说道,尤其是看到南云胡还是有些抖。
“还好,还好。”南云胡赶忙解释,十分感谢丛夕帮自己说话。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没看到我都吓得抖起来了么,我这额头上都快出汗了,金喜可比那些快马可怕多了!
“你还有事么?”金喜转过来对着那姑娘说道,语气很是不耐烦。
“没什么事,我本来就是路过,还想着趁此时机多和堂姐聊上几句,不过看你们对我这么大敌意,那就改天吧。”说着这姑娘就要往另一条路上走,接着又回过头来说道:“噢,对了,远聆风,我叫南甜,今天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相信过不了多久,我们还会再见面的,到时候别忘了邀请我去你那里喝茶哦。堂姐,你总不会不欢迎吧?”
“欢迎,欢迎。”南云胡讪讪道。
远聆风因为金喜的警告不想多说一句话,又因为来人自称南甜,他便更不想说话了。
周由一开始觉得南甜很是漂亮,就想多看几眼,结果越看越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直到她说自己的名字,他突然紧张起来,一直望着远聆风。南甜?不就是南田的妹妹么,不就是杀害远朵的凶手的妹妹么?是仇人啊。
金喜看着南甜离开,自己推了车子也大踏步离开,不管后面的众人了。
南云胡看到立马小跑跟上,边走边说:“你别生气嘛,刚才只是个意外,谁知道这路上有那么多马匹啊,对不对?”
金喜不理南云胡。
远聆风也在后面默默跟着,周由在远聆风的旁边跟着。
韦心和辛影纳闷,明明脾气不好的是金喜,为什么南云胡要跟金喜道歉?尤其是她对待别人家的妹妹,态度也太恶劣了吧?随即他们想到一个原因,那就是远聆风。这姑娘提到了远聆风,该不是喜欢他吧?难怪金喜讨厌她,这可是情敌啊,辛影立马支持金喜,现在多出一个第三者,自己应该和金喜保持一致,对抗情敌。韦心觉得,远聆风不用自己努力就有人喜欢,真是幸运啊!
丛夕对此也表示忧虑。
果然,回去的金喜将菜剁得直响,也不知道是在跟南云胡生气还是对自己生气。
看着南云胡的撒娇卖萌粘人一条龙都没有让金喜的心情平缓下来,不得已远聆风也试探着靠近,打算说些好话来缓解现在的氛围。结果远聆风越说金喜越气,所以情况不利,他迅速逃避。远聆风本来就没把自己摘干净,反而让金喜将自己怼了个半死,碰了一鼻子灰。远聆风无奈地看着南云胡,像是在说:“你自己解决吧,我也没办法了。她生气也不能全赖我啊,虽然说刚开始是我的原因导致的。”
南云胡在金喜面前左晃右晃,前说后说,哪怕是给她添乱,故意惹她生气,可是金喜就是不理自己。南云胡觉得这样的话就只能寄希望于《神农本草经》了,一本不行,那就两本,两本不行,那就摘抄本,这样的话,金喜大概就会消气了。
金喜不让自己吃饭,自己又不能故意吃饭气她,就只能先吃些屯的胡萝卜了,等金喜不注意的时候,再偷偷去厨房吃饭。
吃饱以后,她躺在床上缩着,她其实是有些后怕的,如果慢一点、运气不好一点也许就会被马匹踩死的吧,想到这里她打了一个哆嗦。
世界有时很小,遇到不想遇见的;世界有时很大,根本遇不到想见的人。
尽管试图忽略过去,可是黑暗不会放过自己。
光阴如水,记忆回溯,南云胡逐渐迷糊。房间陷入一阵难以打扰的沉默,她想起了远朵,那是很久以前了。
那时候自己也躺在床上,只不过是毫无生气的。
南云胡因为感情身心受创,整日颓废不已。终日连母亲的打骂也无动于衷,自怨自艾、自我隔离。
她还幻想着赵前哪天幡然醒悟,能过来道个歉,结果只能嘲笑自己居然还对这样的人有所期待。他成了她心里介怀的刺,一碰就疼,不能拔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