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短句欢乐日结束之后,下了一场好大的雨。
夏天总是有这样飘忽而至的雨,还未来得及未雨绸缪,大地早就湿漉一片。
就像那个莫名的雨天,至今想起仍是让人心有余悸,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天气放晴好几天之后,一个惊人的消息传来,吓得南云胡坐立不安。
远聆风被抓了。
南云胡内心十分忐忑:莫不是惹什么祸了?平时虽有小打小闹,但也不至于这么不知分寸吧?难道是打了人?还是被人打了?
丛夕劝她莫要慌神,先去看看情况再说,于是她在惊慌不定中和丛夕赶去了县衙。
她们到场的时候看到金喜也刚从别的地方赶过来。
远聆风跪在地上,被县官要求认罪。远聆风矢口否认,坚决不从,认为自己是被人陷害的。
辛影在一旁哭泣,也跟着大喊冤枉。
她们便问眉心紧皱的韦心、周由以了解情况。
原来是他们三人在歌舞坊的时候,远聆风觉得有点累,便去他们常歇着的房间小憩一会儿。
可是过了不久他就被惊醒了,当时房间里有好多人,一女子说自己的珠宝失窃,远聆风曾出入过自己的房间,作案嫌疑极大。
天可怜见,有金喜在,远聆风哪里见得到什么别的女人?何况这里的女子在远聆风眼里长得都差不多,他根本不认识这个女子。远聆风觉得此事绝无可能,实在是蹊跷得很,这根本就是寻衅滋事、恶意栽赃。可是在睡床一边的角落里搜出来的珠宝就是证据,指向了远聆风就是窃贼。远聆风一时无法自证清白。
在这个过程中,她还看到一个看起来很眼熟的人,就是之前跟南甜在一起的那个姑娘,叫尤改之什么的,她曾多次陪南甜来梨花小院,二人估计是很好的朋友。
“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明镜高悬下的县令厉声发问。
“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不知道那里会有什么珠宝。如果我想盗窃,怎么会将珠宝藏在这么容易发现的地方,这不是自相矛盾么?”远聆风提出疑问,据理力争。
“对呀,对呀。”南云胡等人附和,十分认同他的看法。
“巧言善辩、强词夺理,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在为自己开脱?一定是因为时间不够,所以临时将珠宝放在那里,不巧却被人发现了。大人明鉴,一定要为小女子做主啊,将这样的贼人绳之于法,才是民心所向。”那女子边哭边说道。
“我和你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远聆风看了一眼那女子,质问道。
“我何故害你?明明是你做错了事,还不想认罪,到底在挣扎什么呢?”那女子不屑理会。
“你可知罪?”县令再次发问。
“我没罪,明明是这女子陷害我。大人可要明察秋毫,我真的冤枉啊!”远聆风不服。
“远聆风没有罪!大人不要听信他人一面之词!”南云胡等人支持。
“这窃贼现在还在抵赖,甚至诬陷于我,分明是想脱罪。大人,你可不能不管啊!”女子大声哭诉。
“你这女子,真是不知廉耻,竟敢胡说八道,诬陷好人!到底是何居心?”辛影气愤道。
“我才没有!你们跟窃贼是一伙的,当然为他说话。这么看来,你们还真是嚣张啊!难怪死不认罪!”那女子反驳道。
“安静!本县自有定夺。”县令拍了一下惊堂木说道,“先各打三十大板,再来审问!”
“大人,冤枉啊!”远聆风和那女子齐齐喊冤。
“且慢,禀告大人,我知道是谁做的。”人群中有一人说道。
是免点。
人群中的尤改之毫不察觉地动了一下。
“你是何人?大堂之上不可有虚假证词!你可知道?”县令问道。
“我知道。如有虚言,甘愿受罚。”免点在堂下跪着说道。
尤改之看事情不妙,及时走开,内心暗骂免点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
免点讲了自己看到尤改之偷窃的珠宝,因为没有及时带出去,便将珠宝藏在一个房间里,而这个房间恰好是远聆风后来去歇息的那个房间。免点指证了尤改之,尤改之被列为嫌疑人之一。
县令宣布本案暂且先到这里,既有疑点,便需要更多的证据才能定论。
后来经过几次盘问,查找,确认尤改之是贼,便将尤改之收押,关了一天的远聆风无罪释放。为远聆风洗脱嫌疑的几个人总算是舒了一口气,努力的辛苦没有白费。
远聆风十分感谢免点,要不是她,自己就洗不清这些嫌疑了。
南云胡等人也是如此。相比之下,南云胡更关心免点会不会惹上麻烦,本来一个关野就还没解决好。
她还记得那时的场面极其凶险,先是尤改之对免点咄咄相逼。
“好啊,我倒是忘了你这么个人了,这次算我栽了。不过,我很快就会出来的,所以我们后会有期。”尤改之不屑道。
免点善意劝说:“别再这样做了,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我没错!我好得很。她那么多珠宝,分我一点也没关系的吧?根本是你们多管闲事,才害我至此。看着吧,我不会善罢甘休的。”尤改之气愤难掩,觉得偷盗理所当然。
“那叫一点么?这是偷窃,为他人所唾弃的行为,你真是不知悔改。”免点纠正她,觉得有尤改之这个样子很是痛心。
“我凭什么改呢?改了就可以生活的更好么?我没那么傻!”尤改之执迷不悟,觉得免点很蠢,实在不能理解。
“那就承担做这样的事的后果。”免点见她如此执拗,便冷声严肃道,在这个问题上,没有丝毫让步。
而后关野从人群中冲出来,表情怒不可遏,嘴里连声咒骂:“该死的女人,真是恶心!没想到你仍旧死不悔改,助纣为虐、陷害无辜!对她栽赃陷害,你报复她,你这个虚伪的女人!上次是我,这次是她,你还真是有耐心呢!我倒是小看了你了!你没死掉真是太可惜了!”
“我也没有栽赃她,也没有陷害你。被你们陷害的人还不够多么?事实就是这个样子,你还要自欺欺人么?”免点据理力争,毫不畏惧。
“还在狡辩?你还敢怀疑我们?!狗仗人势的东西,我就知道,杀了你就没这么多事了,真是可恨!”关野听了她的话更是恼怒,二人之间完全无法沟通。
关野在说话的时候,手脚也没停着,对着免点就是拳打脚踢,十分用力,让人害怕。免点连连躲避,却也被打得不轻。众人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皆去拦着,尤其以远聆风、金喜冲在最前。
和上次被逼退一样,关野看打不过众人,便骂骂咧咧地走了,嘴里大声骂着:“下次你就不会这么幸运了!你总是这样幸运,不可能每次都这么幸运!你总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
思及此,南云胡对免点说道:“你认识那个尤改之?跟她很熟?”
“对。”免点回答,语气淡淡的。
“她出来以后伤害你怎么办?”南云胡有些担忧,毕竟她被抓的时候是一副一定会找人麻烦的样子。
“我劝她不要总是做错事,但她不在乎,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做,也是没办法。至于伤害的事,她早就做过了,没什么好怕的。”免点平静地回答道,像是这样的事情早就发生了多次,已经习以为常。
“那关野呢?之前有没有再遇到过他?”南云胡继续问道。
“没有。就是上次还有这次。遇到了也没关系,无非是像今天这样罢了,你不要太担心。”免点呼了一口气道。
“今天就光天化日下打人,别的时候还不知道有多猖狂呢?!这实在是太危险了,就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么?比如和对方好好谈一下?或者让什么人保护你?”南云胡提出建议,她觉得这还平常?还不让人担心?已经很严重了好么?这可是会随时没命的啊。
“你觉得可能么?我和他的关系从以前开始就这样了,没什么好谈的。至于保护什么的,大家都挺忙的,保护不了我多少。而且出钱找护卫的话,钱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最后不过是让人看了笑话,我又何必这样做呢?”免点冷静地回答道。
“那你不恨他?”南云胡又问道。
“他更恨我。这次的事,应该是恨上加恨了吧。”免点叹了口气回答,很是无奈。
“他和尤改之是一伙的?”南云胡问道,她早有察觉,但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我们三人很早就认识了,只不过他们两个比较合得来吧。中间又发生了一些事儿,导致他们对我异常厌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很多年前就这样了,无法改变了。”免点虚弱道,想到过去她着实觉得有些累。
“为什么?那你还帮忙?这样你不是更加危险?”南云胡惊讶,很是不明白。免点应该躲开的,她可以置身事外的。
“我不能看改之一直错下去,我不能看她冤枉别人,他人是无辜的。”免点继续道,虚弱中有着耐心良善的语气,她的眼神是坚毅的。
“那关野岂不是更有可能杀掉你?他可是一直说要杀了你?”南云胡觉得很慌张,如果因为这件事免点被杀了,那可怎么好?
“我不帮,他就不会恨我了么?我躲了,躲了很久,可是还是遇见了。做错事的人明明不是我,为什么需要逃跑的人是我呢?逃不掉,就不逃了。我无意于做善事,我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不想别人和我受同样的委屈罢了。而且,他们是错的,一错再错的,没有悔改的,对的人没必要向错的人道歉,这一条永远是真理。我不会再懦弱了。”免点声音很小,表达的内容却是很强硬。
对于免点来说,因为二人从小是邻居,就算成为不了朋友,也没想到关系糟糕到如此地步啊。就算自己生来软弱、思维迟钝,但也不想向这样的人认错啊,而且自己根本就没错,更不值得认错。
南云胡想起那个在鱼满娇身后表情纠结,欲言又止的人来。她突然意识到免点曾经是不是被人诬陷过,所以过去才想帮自己,现在又想帮远聆风。
“你曾经被他们冤枉过?”南云胡脱口而出。
免点没有回答,看起来很是劳累且心碎。
不过,南云胡从她的表情就可以知道答案。
原来如此。
没有人可以对别人的事情感同身受,若是理解,大概是因为有过同样的遭遇,比如被他人冤枉过,所以才会同情有类似情况的人吧。因为懂得所以慈悲,她帮我和远聆风不是由于所谓的同情、正义,而是因为真正的感同身受。
这之后远聆风便很少去歌舞坊了,韦心和周由为了安慰远聆风,也不怎么去了。这期间金喜总是和县尉顾流年一起去山上采药,一是二人对药草都很感兴趣,二是顾流年在远聆风被冤时也帮了很多忙,虽然顾流年觉得自己是职责所在,没有帮什么忙,但是金喜还是非常感谢他。
在家歇着的远聆风毫不意外地感受到了一点点危机。以前便觉得金喜和顾流年关系可能比较熟,现在却是更加确定了。莫不是金喜喜欢他?或者顾流年喜欢金喜?又或者他们二人互相喜欢?那可怎么办?岂不是之后金喜就不再喜欢自己了?远聆风陷入莫名的焦虑之中,在不知不觉中开始了他的残虐式付出。
他也想和金喜一同去采药、去读医书,但是这样未免太过明显了些,如果这么做的话就会招致金喜的嘲笑,这可不行,他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有一次,他想起南云胡生病的时候金喜会熬药,陪伴病人,所以他第一个想法就是让自己着凉,于是在多个晚上数次泼凉水、吹冷风之后,在他的不懈努力之下,他终于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