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啊……”
“齐顾。”
戚静打断他,抬眸冷冰冰的看着他,残忍的道:“她已经死了。”
齐顾瞳孔微缩,而后凶狠的瞪着戚静,似乎下一秒就要冲过来扭断她的脖子。
戚静毫不畏惧,生死一瞬的事她经历的不止一次,齐顾还吓不到她。
齐顾灌了杯酒。
戚静也被齐顾影响了,拿过酒杯也到了一杯,自顾自的道:“生前憋着不说,人都没了当什么情深义重。”
一口醉仙酿灌下去,戚静苍白的脸蛋烧的通红,眼泪都辣了出来。
戚静一说就停不下来。
“当年你不是和杨家小姐都要谈婚论嫁了么?怎么还惦记着我姑姑?现在人家杨小姐儿子都多大了,瞧瞧你……”
齐顾砰的一下将酒杯放在桌上,看着戚静说不出什么情绪。
“我和杨家小姐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旁人不知道我对你姑姑的心思,你怎么可能不知?”
戚静又倒了一杯灌进嘴里,委屈道:“我怎么会知道,我才不知道呢……”
“还不承认,你还说你姑姑和他的红线一扯就断,当年我若是卑鄙一点,或许就不是如今这模样了。”
挖自己叔叔墙角什么的,他到底是没干出来,当然,大部分原因是因为这个墙角,喜欢他叔叔。
“你当初抱人家杨小姐的时候,我、嗝!我……都看见了!”
齐顾也委屈:“我没有,我俩那时候说话好好地,她忽然往我怀里扑,我没防备才被扑到的,那杨小姐别看柔弱,劲儿还挺大,死抱着我不松手……”
戚静眼泪哗哗的,又灌了一杯酒,扑在桌案上呜呜呜的哭了起来。
她好像又明白了些什么东西。
有些人的深情,是自以为深情,演的多了,自己便真的信了,连带着旁的人也信了,可悲的是,她自己也信了。
明明那个时候先帝身体告急,朝堂混乱,戚家虽不摄朝堂,却学子众多……
“哎,哎你别哭啊……”
原本喝的有些懵的齐顾顿时清醒了,手忙脚乱的开始哄人。
戚静手背遮着的眼睛红的似血,眸底的情绪复杂的让人看不清楚。
到底是身体不好,戚静哭累了怕着缓一缓,谁知一缓就睡着了。
齐顾一听没了动静,凑过去一看人就这样睡着了,顿时哭笑不得。
吹了声哨子,青天不一会便出现了。
“回府拿件披风来,将马车驾来。”
青天欲言又止,但还是没说什么,转身就不见了。
齐顾回身把窗户都给关上,又怕戚静着凉,便脱了外衣给她披上,又不能继续喝酒,便坐在戚静身侧支着脑袋看着她。
越看越觉得不太对。
他回忆着刚才两人的对话,越想越奇怪。
当年戚静说自己能看到红线他原是不信的,可后来就信了,戚静应该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心悦戚玥的人,可刚才为什么戚静说她不知道?还有,戚静自小身体不好,戚府的大门都没出过几次,怎么会看到他和杨小姐在一起?而且这事,他后来去戚府的时候还找戚静吐槽过,为什么戚静却像是不记得了似的?
静谧的空间里人总容易胡思乱想,但也容易让思绪清晰,他看着闭着眼眉眼和戚玥有七分相似的戚静,脑子里忽然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他直起身子,悄悄地往戚静身侧探去,呼吸都放轻了,一时间只能听到戚静浅浅的呼吸声和齐顾的心跳声。
他记得,戚静的后颈处有一颗痣,当时戚静还显摆,说那是屋下藏金,大富大贵。
六岁的小萝卜头,因为身体不好家中风气又正,书读的特别多,啥都懂,还人小鬼大,特别机灵。
青天推开门的时候,就见自家主子侧着头凑到戚静的脖颈处,不知道要干什么。
青天顿时就惊了!简直想扑上去打自家主子一顿。
这也太禽兽了!
被吓了一跳的齐顾一看是青天,顿时松了口气,对上青天一脸你真禽兽的表情,齐顾顿时有苦说不出。
青天将戚静身上披着的衣服丢给齐顾,自己仔细的给人披上披风,而后看着齐顾认真的道:“主子,她是璟玥圣贤皇后的嫡亲侄女。”
齐顾被青天正经的语气拍醒了,是啊,她已经不在了,不在六年了。
青天见齐顾恢复了正常,这才松了口气。
之前齐顾接受了戚玥死的事实,颓废多年也过去了,如今可不能越走越回去了。
因为刚才的画面太过震撼,青天不放心让齐顾将人抱下去,只得自己动手,却被齐顾拦着了。
“我来。”
青天:“……”
不。
“主子你也喝了酒,还是属下来吧。”
“男女授受不亲。”
青天:“……”
所以主子你难道是个姑娘?
齐顾像是读懂了青天的表情,又道:“我是王爷。”
青天乖乖的后退:“哦。”
齐顾如愿将人抱在了怀里,下了楼出了凤仙居直接上了绥亲王府的马车。
“去戚府。”
齐顾坐在车夫身侧,托着下巴思考。
想了一路,在马车稳当的停在戚府门口的时候,果断跑路了。
主子带戚静出去吃饭,还喝了酒,水苏那丫头一定会发飙的!
这个锅不是他的,也不想被殃及,他还是先跑为上吧。
果然,没一刻钟,齐顾就被轰出了戚府,毫不客气轰出来就关门的那一种。
青天躲在暗处嘿嘿嘿直笑,看着齐顾黑着的脸高兴的不行。
戚静当天回去就发热了。
一病不起。
水苏恨不得把齐顾团吧团吧放进药罐里煮了!
明知道戚静身体不好还给她喝酒!喝酒!妈的,忍不了了!
“绥亲王府再送东西来,都给我扔出去!”
木香看着暴怒的水苏咽了咽口水,果断站在了水苏这一边。
倒是惠仪想说什么,在对上水苏冷漠的目光是也闭了嘴。
“去秋令院把十四叫过来。”
“是。”
见人都出去,水苏又凑到戚静身旁,给她擦了擦额头的汗。
初秋天气依旧炎热,戚静却盖着厚被只余一扇小窗户通风,额头上的汗都没落过。
“知道得受罪还喝酒,看你下次还敢不敢了。”水苏嘴里埋怨着,手里的动作却是极轻。
戚静除开最开始几天昏昏沉沉的,这几日倒是好了许多,至少神志清醒。
可就是因为神志清醒,高烧不退,受的罪更甚。
“再也不喝了。”戚静保证道。
这个时候可不能招惹水苏,她生气起来可是很不好哄的。
水苏放下帕子给戚静倒了杯温水,拖着她的脖颈放到嘴边。
“日后不许单独和齐顾见面了。”本来还以为齐顾能成为戚静的牵挂,让她不至于消沉下去,现在看来还是免了,别意志没消沉身体先不行了。
戚静只喝水不说话。
她是知道齐顾为什么要找她说话的,毕竟偌大的帝京里,能与他一起说戚玥的,也只有她了。
而知晓齐顾对戚玥心思的,也只有戚静。
有些话说出来心里总能好受些。
戚静身子汗津津的,却还是老老实实的盖着被子,半句话不说难受。
水苏看的心疼。
“十四到了。”木香在屏风外道。
“备热水,给小姐沐浴。”
“是。”
“睡一会吧。”水苏把戚静放下,盖好被子,见戚静闭上了眼睛,这才转身出去。
十四还是那日的模样,冷漠古板。
“小姐大病未好这几日,你们守好戚府,若是有外人闯进来,不管是谁,杀了便是。”
“是。”十四知道,戚府里戚静最信任的就是水苏,所以水苏的话,他是听的。
水苏点了点头,转身便又进了屋。
十四隔着窗户看了眼屋内,虽然什么都看不清,但绥安院的药香一直没断过,想也知道戚静的身子有多差。
戚府元嘉郡主大病,整个帝京都知道。
至于原因,倒是没传出来。
皇宫里的东西药材不嫌多的往里送,就连一向安静的绥亲王府,也不遑多让,可忽然有一天,戚府不收绥亲王府的东西了。
旁人怎么想不知道,齐顾是烦的不行。
戚府自戚静回来,府内不知道被安插了多少外人的眼线,戚静大病未愈的消息一直在传,几日了都不见起色,齐顾又自责又无奈。
于是这晚,他悄咪咪的翻墙进了戚府。
然后他就被十四堵了个正着。
十四二话不说就拔剑,一招一式皆要人命。
齐顾自然不是吃素的,但他是来看人的又不是来打架的,赤手空拳总是比不过带着武器的,两人你来我往僵持了一个时辰,齐顾无奈只得退走。
不然怎么办?继续打能打到天亮。
武堂出来的人,得了命令至死不休,他能怎么办,他也很绝望啊。
水苏得了汇报,满意的点了点头。
齐顾心里担忧戚静,自责的同时又想亲眼看一看人到底怎么样了,毕竟外界传闻十分凶猛。
于是第二天,他又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一个人来的。
齐顾在戚府门外,吩咐青天。
“你带着百步他们吸引那五个人的注意。”陛下曾送给戚静的龙鱼卫只有五个。
青天一脸的一言难尽,他家英明的主子竟然有一天出动五个以一当十的龙鱼卫,就为了制造机会自己浅进戚府去看人家小姑娘!
“我可以拒绝么?”他一点都不想去,万一被水苏知道了,肯定又要怼他了。
身为经常替齐顾出面的青天,一点都不想干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
齐顾冷漠无情的拒绝了他。
“不可以。”
戚府这一夜注定不平静。
上头几方人员你来我往,戚府的人下的是死手,绥亲王府的人就委屈了,不能真打,还得保命,讨厌死了。
齐顾一点都不顾念属下的安危,找了个机会一溜烟就窜了进去,熟门熟路的摸进了绥安院。
这日戚静的发热终于退了,水苏给戚静扎了针稳固一下之后,也去了隔壁歇下。
这几日衣不解带的照顾戚静,她也是累坏了。
床头留了两盏小灯,透过开着的窗户,齐顾轻易的就能看到里面的场景。
戚静正闭着眼规矩的躺在床上,昏暗的灯光下面色看不出什么,但唇色很苍白。
齐顾推门进去,下意识放缓了呼吸,走到床边伸出手试了试戚静的额温,虽然带着点细汗,但到底正常了。
他拿出手帕轻轻地擦了擦,眸子盯着戚静的睡颜,很想从她如今的模样里看出她小时候的样子。
有些怀疑,一旦埋了下去,就很难根除了。
即便觉得匪夷所思,可这是他希望的,他宁愿选择去相信,抓住这一点仅存的希望。
“你还敢来?”戚静睁开眼看着神色难辨的齐顾,哪里有一点睡着的样子。
齐顾被抓包了也不尴尬,挑了下眉似乎在说,我为什么不敢来。
戚静紧了紧被子里的手,面上有些怀念,道:“还记得我小时候,你带我出去玩被姑姑抓到,后来就生了病,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跟我姑姑保证的吗?”
说起这个,齐顾面上也有些讪讪,张嘴道:“要不是你抱着我大腿不放,非要我带你出去,哪里会被你姑姑抓到。”
戚静嫌弃的撇了撇嘴,“才不是,明明是你说柴桑湖西府海棠开得好,非要带我去的。”
齐顾楞了一下,掩去眼底失望的神色,道:“是吗,我都不太记得了。”
戚静也没说话,只是看着他。
沉默了一会,戚静打破了平静:“你是怎么进来的?”
齐顾一听这才想起来青天他们还在外面替他吸引火力,立刻站了起来,“既然你没事我就先走了。”
戚静看着跑得飞快的齐顾,直觉得外面大概是出什么事了,不过左右她还病着,跟她可没多大关系,便心安理得的闭上了眼。
还想骗我,幸亏当初安安私下找她吐槽了,不然还真被齐顾忽悠过去了。
齐顾心思混乱的出了戚府,走了几步才反应过来青天他们还在里面,赶紧吹了口哨让人撤走。
青天几人虽然没受伤,可一身衣服都被戳了好几个窟窿,一个比一个惨。
“哎。”
“色令智昏。”
“见色忘义。”
“大猪蹄子?”
“……我有点饿了。”
“我也是……”
青天:“……”
好想打死这一群不靠谱的。
八月初,帝京又出了一件大事。
江相向秦府提亲了。
百姓们虽然对江相和秦府的八卦很感兴趣,可当两家真的有了关系之后,百姓们的热情就有些消退了。
毕竟,江相这样的人物,少有配得上的,秦家不过一个兵部侍郎,似乎有些门不当户不对。
可再一想,江相年纪这么大了还没成亲,好不容易看上一个,他们总不能拖人后腿吧,于是一个个将这婚事吹上了天,比之应府之前的大婚还要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