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迎想了想,现在距离宵禁还有一个多时辰,该是无碍的,便点了点头,只是还是叫了两个护卫跟着。
小姐第一次有些任性,鱼迎不忍心拒绝。
江芷兰很少有这样的情绪,大抵是今日喝多了,又看着宋嘉成亲,心里有些羡慕吧。
她自应府入启尚街,左拐进入了灯火通明的华容巷,脚步不自觉地就慢了下来。
她第一次见季当家,是在她十岁的时候,在临渊阁。
临渊阁是诗书馆,出入的大都是读书人,藏书,名画,与诗书有关的临渊阁内什么都有。
那时候她是随着江衍一起来的,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纸上落笔的季当家。
季当家穿着一身红色长袍,精致又贵气,和临渊阁上下都十分的不搭,读书人大都爱青白素色,很少有穿的这样的艳丽。
落笔的时候认真又细致,笔下有锋,凌厉又沉稳。
那一手的字,是她看过最合心意的。
那时候也仅仅是好奇,加之第一印象极好,所以便关注了些。
那是她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见季当家穿红衣。
她渐渐地养成了爱看戏的习惯,闺阁女子大都是无事的,爱好也就刺绣诗画琴棋之类,她这些从小耳濡目染,说喜欢也谈不上,只是觉得该会,便学了。
可看戏却是她自己喜欢的。
什么时候发觉自己的感情的呢?江芷兰瞧着笔锋苍劲的临渊阁三个大字,视线有些模糊。
大概,是听第一次听季当家亲自登台重唱长生殿的时候吧。
那时候是季当家宣布退出梨园后的第一场真正的大戏。
那一年江芷兰十四岁。
她看着台上情绪万变眉眼艳丽的季当家,心跳都控制不住。
杨玉环死于马嵬坡,江芷兰慌乱的砸了手中的茶碗,茶水溅了一身而不自知。
她红着眼冲到了后台,见到了正在卸妆的季当家。
季当家一脸惊愕,而后温柔的笑了,递给她一个白色绣着季字的手帕,道:“哭什么?”
江芷兰回神,人已经在临渊阁内。
“这位小姐,临渊阁今日该歇馆了。”
江芷兰看了眼当初季当家在的位置,点了下头:“我这就走。”
“小姐……”鱼迎有些担忧的看着走在前面是神思恍惚的江芷兰,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小姐。
这样的不知所措。
按理说生在富贵之家,该是什么烦恼都没有的,事实上也是如此,江芷兰比许多人家的姑娘都要幸福。
父母慈爱兄长爱护。
可就是因为如此,她才不想让他们因为自己受到非议。
可这事,哪里是她能够控制得了的。
不知不觉走到了紫金街,这时候已经亥时一刻了,紫金街作为主街虽然还算灯火通明,人却已经不多了。
站在莲花巷口,瞧着远处挂着禾木园三个字微亮的灯笼,江芷兰却是一步都迈不出去。
鱼迎总算是明白江芷兰在愁些什么了。
可这事更不是她能插嘴的了。
“江小姐?”
齐曜不知从何处过来,面露惊讶的看着微醺的江芷兰。
江芷兰勉强勾了勾唇又落下,俯身行了行礼:“大殿下。”
齐曜也没有纠正江芷兰的叫法,只是担忧的道:“今日不是宋家小姐大婚么?江小姐怎么在这?”
虽然知道齐曜大概有目的,但他这个人进退有度,倒是不怎么令人反感。
何况江芷兰这会心防松的很,便与他聊了两句:“刚从应府出来。”
齐曜看了看左右,似是有些担忧,道:“天色已晚,我送江小姐回府吧。”
江芷兰倒是想拒绝,可若是齐曜执意跟在她身后,倒是平白生了间隙,若是让齐曜以为江衍对他不满就不好了。
“有劳大殿下了。”
齐曜闻言便勾唇笑了,眸子里似有星光,瞧着痴情的很。
江芷兰对这样的目光很熟悉,却也反感。
就像魏媛看待兄长的眼神,看似深情似海。
但齐曜什么都没说,她总不能因为一个眼神就这呀那呀的,说出去也是给自己丢人,索性当做没看到。
“江小姐请。”
江芷兰也不与他虚与委蛇,转身原路返回。
齐曜与江芷兰隔着两条手臂的距离,不远不近,只是有时候侧头与她说话,神色温柔。
江芷兰的回应大都是‘嗯,哦,是的’,敷衍的很。
自背后看,倒真像是一对。
齐曜将人送到江府,看着人进去,这才转身离开。
“去查一查江芷兰去莲花巷做什么。”
“是。”
戚静回府之后,在水苏的催促下又泡了药浴。
整个人窝在里面憋得满头大汗。
水苏给戚静按摩关节,下手一次比一次重。
戚静忍的脸都白了。
捏完之后,戚静都快瘫在浴桶里了。
接过水苏递的茶水,戚静缓了一会才开口:“于世玮出去了吗?”
“嗯,于泉趁着应府大喜刑部官员松懈将人换了出来,现安置在城东。”
戚静笑了,嘲讽道:“可真是爱子情深啊。”
“此事要不要通知江衍?”于泉这事坐实了,那他便是藐视圣听知法犯法,便是要不了他的命,那他也得从兵部尚书的位置上滚下来。
“不急。”戚静要拿的,从来不是于泉这个无关紧要的人。
“齐曜既然为安于泉的心为他走动,那就别想置身事外。”
水苏点了点头不再言语,试了试水觉得有些凉了,便拿了白巾来。
“小姐,该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