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的雪终于停了，阴沉灰暗的天也终于放晴。路上的积雪开始消融！文汐几乎一夜未眠，已经到了归期，王爷却没有回来！王爷平时都会有书信报平安，可这归期已经延迟十日，却无半点关于王爷的消息。昨日她进宫去探听消息，却被告知圣上已经派人前去西南地区打探消息了，让她回府等候。可她还是惶惶不安，今日早早起床，梳洗完毕，便往公孙府上赶去。

公孙煜正在用早饭，见来人是康王妃，便招呼她一同用膳。

“阿煜，司空那边可有消息？”

见公孙煜这没心没肺的样子，文汐更是焦急。这司空泽平日里待这小子可不薄，怎的他们都数十日没消息了，这小子还有闲心在这里享用美味的早点！真是太没良心了！

“王嫂，先吃点再说，我爹新物色一名厨子，手艺好的不得了，就是那宫中的御厨也未必比得过他！”公孙煜慢悠悠道！

看着满桌精致可口的糕点，文汐却无半点胃口！

“王爷和司空这多么天都没消息，你就不焦急？”

见公孙煜一勺接一勺的喝着粥，文汐彻底失望，转身欲走之际，却被公孙煜一把拦住！

“王嫂，他们可是康王和司空泽，我琢磨着此时他们不定在哪里逍遥快活呢！”

见文汐一脸不信的模样，公孙煜只得悄声附耳道：“今晚子时，在西街我已雇好一辆马车，准备出城寻他们去，王嫂可要同去。”

“你！”

文汐惊喜的望着公孙煜，他的意思是和自己一起去西南益州吗！想是猜到文汐心中所想，公孙煜微微点头！文汐开心又有些忐忑，她想起公孙煜年少时的遭遇，此次去益州，只能秘密出行，万一途中出什么事，岂不是连累了他！

“你可想好了，阿煜！我不想你受伤！”

公孙煜没好气白了文汐一眼，

“难不成让你这一弱女子独自上路，再说了，我也不是为了你，我必定要当面向司空那家伙兴师问罪，明明说好带我去江南游玩的，居然到现在还不回来！定是和王爷躲哪里享乐去了！”

文汐这才意识到，表面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公孙煜，其实是最关心司空泽的那个人！

公孙煜的父亲给他设了门禁。这小子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蒙过了门卫，逃了出来！文汐换上了一身男装，简单收拾一下行礼，并且交待采萱近几日就说自己身子不适，推却一切来访。

马夫挥动马鞭，马儿便向城外极速驶去！

“你说你父亲，明早起来，会不会勃然大怒！”文汐有些担心望着公孙煜。

“管不了那么多啦，大不了到时候让他揍一顿就是！”公孙煜做出一副无奈状。

“你和司空的感情真好，比亲兄弟还亲。”文汐有些羡慕道！

前世的她并无兄弟姐妹，也没有可以为对方出生入死的好朋友，今生的她，虽有姐姐，却一个早逝，一个视自己如眼中钉。

“你说阿泽啊，他从小就跟哥哥一样的护着我，其实我不是京都人，我母亲早逝，打小我便跟着父亲走南闯北经商，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欺辱，后来父亲赚了一笔钱，我们便在京都定居下来……”

寂静的夜里踏踏的马蹄声格外响亮。

“王妃，你打小在京都长大的，更应该知晓京城的人十个人里面就有七个是当朝权贵，得罪不起，更可况我父亲是低贱的商人。那时候在学堂里，那群孩子总是想法设法捉弄我，欺辱我，回家我还不敢和父亲说，因为知道说了也没有什么用。”

文汐有些心疼看着公孙煜，现在这个养尊处优嚣张跋扈的小少爷，幼时居然遭遇那么多欺辱。

“后来，你就遇到了司空对吗？”文汐柔声道。

“嗯！”公孙煜嘴角终于有了一丝笑容。在黑暗夜里那么出彩夺目！

“司空简直就是我命中的贵人，有一次大冬天里我被人脱光衣服，用绳索绑在书院外榆树枝上，差一点就冻死在哪里，正好司空经过那里救了我。你不知道，虽然司空比我长不了几岁，但那时我只感觉他是上天派下来拯救我的天神！”

公孙煜回忆起那时候的场景，眼里全是崇敬之情！

“我是第二天才知晓他是当今宰相之子！是那帮欺负我的人告知我的！从那以后就再也没人敢欺负我了。随后我父亲产业越做越大，也结交了不少权贵，所以从此以后只有我欺负他人的份啦！哈哈……”

夜越来越深，看着公孙煜熟睡的模样，文汐有一刻似乎理解了为何司空泽会那么护着公孙煜，他睡觉的模样，就像是位不染世俗的婴儿一般，静谧又美好，让人不由得心生呵护之意。

天蒙蒙亮，公孙煜便醒了过来，这一夜颠簸，他浑身都疼，心里将司空泽咒骂了一百遍。文汐也没睡好，现在的身子真是娇弱的很，前头有个集市，文汐便招呼马夫停车，准备和公孙煜找个地方歇脚顺便在吃点东西。

两人一路停停歇歇，赶了小半个月路程，终于到了益州城外。公孙煜下车想找个地方方便。

“啊。”

是公孙煜的声音，文汐也顾不了许多了，连忙前去查看，公孙煜的脚下踩着一堆白骨，那白骨被皑皑白雪覆盖，一时之间竟看不大出来。

文汐这才感觉这益州城外似乎安静的有些诡异了。她左右环顾，才发现有不少尸骨埋于雪中，有的还未完全腐烂，有男人，女人，老人，小孩。这里就好像是修罗场般，文汐惊的一时说不出话来。公孙煜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两人连忙上车，往城里赶去。

益州城内，总算有了些烟火气，只是难民还是不少，文汐他们一下车，便被包围起来。

“好心公子，请施舍一点食物给我们吧。”

文汐望着周边，全是一些面容枯槁，衣不蔽体的难民。向她行乞的妇人手中还抱着一个刚出世不久的幼婴，寒冬腊月里，那孩子仅裹着一层薄布，此时已经脸色乌青，不省人事了。文汐连忙将自己的外氅脱下盖在那幼婴身上。冷风灌了起来，文汐不由的一哆嗦，一转身却感觉一股暖意袭来，原来是公孙煜将自个的外氅披在了她的肩上，她满怀感激的望着公孙煜。这小子有的时候还是会怜香惜玉的嘛。

“你可别多想，我是怕你万一冻出个好歹，我无法向康王兄交待。”公孙别扭说道。

“知道，知道啦。”文汐好笑道。

这小子别扭的样子还挺可爱的。

“阿煜，你将车上的干粮分发给他们，我去前面看看有没有食物卖。”

“哎，我们不是得先找王爷和司空他们吗？”公孙煜不满道，自个怎么在这里做起活菩萨来了，可文汐早已远去。

街角拐角处，有一家馒头铺，文汐将馒头全部买了下来，店里老板帮她一起拎了过去，分发给难民。这些难民一看有食物，全都一蜂窝抢了起来，文汐的手臂也被他们抓伤。公孙煜一见文汐被他们围了起来，心道不好，连忙将手中食物丢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文汐从中间捞了出来。

看着文汐鲜血直流的手臂，公孙煜怒了，二话不说，跑上前去，拽着一人就猛踹几脚。

“你们这帮刁民，知道抓伤的这位是谁吗？你们有几个脑袋可以掉的。”

可那帮人，依旧不为所动，只知道拼命的往嘴里塞食物。公孙煜气急了，正欲动手，却被文汐一把拉住。

“够了，阿煜，”

“可是王嫂你的手······”

“小伤而已，无妨。”

公孙煜一边帮忙包扎伤口，一边念念道：“你好心施舍食物给他们，他们却将你抓伤，真是不识好歹。”

文汐望着那些灾民，不由的眼角发酸，内心发堵。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是她第一次真正理解到这首诗的含义。如果老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眼睁睁的看着亲人饿死冻死，还谈什么效忠朝廷，建功立业呢。王权对他们来说还不如眼前的馒头能让他们乖乖听话。

“这位公子还算是幸运的啦。前两个月的益州城，简直是人间地狱。”包子铺的老板语重心长道。

“老板，朝廷的赈灾银两和食物不是早就拨下来了吗。怎么到现在还有这么多难民。”文汐不解问道。

“益州城受到百年不遇的雪灾，庄稼颗粒无收，百姓易子而食，一时间是尸横遍野，满目疮痍，商人趁机哄抬米价，导致暴乱不断，朝廷拨下来的那些食物和银响，根本不足以解决这些问题。直到前两个月康王殿下来到益州，他软硬兼施，一面对商人施压米价得以平稳，一面他建立粥铺，每日派人分发食物，对于暴乱者严惩不怠，这才让益州恢复了应有的次序。”

听到老板提及康王，文汐和公孙煜不由的对望一眼，看来王爷还在益州城中。于是他向老板打探康王的去向，却被告知康王前几日便离开了益州城去了临郡的漳州。

王爷去漳州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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