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儿一睁开双眼便瞧见坐在床沿的王妃。她连忙起身行礼!
正欲起身,却被一双白玉无瑕双手按住。
“不必多礼!”文汐说完便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近日头疼的愈发厉害了。
莲儿闻言缓缓躺下,内心却是五味杂陈,王妃她憔悴了许多。
“莲儿,潇府众人不是都已遣散离京?你怎会在此?还落得这般模样?”文汐满心疑问道?
莲儿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情,双眼微红,身子却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
文汐一把抓住她的手安慰道:“别怕,我在!”
像是抓到一根救命稻草一般,莲儿紧紧握住文汐双手颤声道:“奴婢们刚被遣散出京,便同其他女眷被塞进一艘船上,不知要将我们送去哪里,奴婢夜间如厕时偶然间听到船工的对话,才知道这帮人要将我们送去军营充当……充当军妓。奴婢当时吓蒙了,趁着夜色跳进河水里!所幸奴婢打小便会水性,倾尽全力才游上了岸,可无奈举目无亲,便又回到潇府,想着王妃您可能会来,便一直在潇府旁等着,终于让奴婢等到王妃您了!”
文汐闻言也惊住了!
“他们竟敢……竟敢……”
没有了潇府庇佑的众人,命如草芥,贱如蝼蚁!
我呢,我又算什么,父亲母亲,此去燕北,备受煎熬,饱受苦痛!我却在此锦衣玉食,享荣华富贵!呵呵……
“真他妈讽刺”文汐无意间爆出一句粗口!
乔婉柔一进门便见到康王妃两眼无光坐在床沿,整个人毫无生气,似玩线木偶一般,初见时,她是那般清丽无比,风姿绰约,盛装时如华贵的牡丹,素装时如清水芙蓉!可如今她面色苍白,满眼血丝,已无平日里半点风采!
轻叹一口气,婉柔走上前俯身行礼!
“你来啦?”文汐声音有些沙哑!她看着乔婉柔一眼,便不在言语。
婉柔知道所有的言语在这莫大变故面前都是苍白无力的,可她还是忍不住柔声道:“姐姐,你憔悴了许多,饶是为了让潇将军安心,你也得仔细着自个的身子。”
“父母皆在外受苦。我这样算的了什么!”
婉柔闻言,轻叹一口气,将煲好的参汤饭菜放好。
“姐姐,多少吃一点吧!”
文汐也不动筷,只静静的坐在那里,直至乔婉柔离去,也不曾动一下。
“进来”
婉柔敲了几下木门,便听到温润动听嗓音从里面传来。
推门而入,见到了久不露面的康王。内心微微讶异,王爷怎的也清癯了许多。这些日子,王爷都宿在书房,她不知道王爷和王妃究竟怎么了,可是她实在不忍心看到王妃那般模样,王爷平时里那么疼爱她,怎会在此关键时刻对她避而不见呢!
“是你!”康王抬头看了一眼来人,便继续俯身研究案卷去了,眼中失落之情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捕捉。
“何事?”康王淡淡问道!
“王爷,你去瞧瞧王妃吧,她…她状态很不好,一直病着,妾担忧这样下去,王妃会扛不住的。”
康王执笔之手一顿,整洁无比的文案瞬间被墨水晕染!好一会他才缓缓道:“她心中还在怨我!”
终于无法在继续写下去,康王将狼毫丢弃在一旁。
“可王爷你若执意不见,王妃会更加伤心罢!”
康王的袖中手指蜷缩起来,越收越紧!十余年卧薪尝胆,韬光养晦,终于让他血仇得报,他应该开心才是,接下来要做的是肃清一切障碍之物,可为何他感受不到丝毫愉悦,为何对潇衍潇府手下留情,甚至为了保她王妃之位不顾满朝文武的反对之声。即便如此,他亦不敢去见她一面,他害怕看到那个人心碎的模样!这些年终究是没把握好自己的心吗?
康王痛苦的闭上双眼,思绪不由得回到前几天的刑部牢房,他同潇衍的最后一面。
潇将军看着来人,表情不悲不喜,那个孩子长大了,终于成了翱翔九天的雄鹰!此时他淡淡注视着自己,嘴角却挂着一丝冷笑。
“将军这里住着何如?”冷冷的声音夹着一丝嘲讽!
“比行军打仗强多了,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足矣。”潇将军云淡风轻回道。
“呵呵!”
“将军如今倒是看的开了!”康王顿了一会继续道:“倒不像从前那般贪生怕死了!”
潇将军看着康王,他还是那般温文尔雅的模样,不熟知他的人总会认为康王待人温和亲切,如沐春风一般,但潇将军明白,真实的康王绝不是这般面貌,他永远不会忘记十三年前那个少年看自己的眼神,让这位久战沙场的将军都不寒而栗。
“那时,臣并不是怕死,臣也是逼不得已,也许王爷你不会相信,臣也是为了大周的江山安定才……!”潇将军的声音已经沙哑的不成样子,多年的愧疚,委屈,无奈,终于化成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康王眼神蓦然变得冷厉起来!
“将军究竟是为了大周的安定,还是为了潇府的满门荣耀,将军心里比谁都清楚!”
潇将军像是被人抽走浑身力气一般,直接倒了下去。他承认因为自己的一念之差,才会造成今天这般苦果。
“逃兵的下场会是怎样,将军应该明白。”
康王说罢,转身离去!
“子珏,涵儿无辜,且待你一片真心,你莫累及于她。”
闻言,康王脚步骤停!他低头思忖了一会,终究快步离去了。
“王爷,”一声轻唤将康王从回忆里拉了出来。他神情恍惚看着眼前之人。
“王爷,人心经不起久等。”乔婉柔说罢,便行礼离去了。
康王在书房静坐良久,直到外间完全黑了下来,他才缓缓起身,朝梅香阁行去。
不知怎的,走至梅香阁门前,看着屋内昏黄的灯光,这位杀伐果绝的康王反倒近乡情怯来。他在门前徘徊一圈,终于抬起手准备进去,就在这时,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他一转身便瞧见了那日思夜想之人。
一时间,静默无语。
当看清她的脸时,康王心头一痛,手心不由得紧握成拳,她当真清减很多,即便是夜间,康王也能看出她的憔悴!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她却衣着单薄,大大的眼睛此刻惊愕的盯着自己,此刻康王突然觉得眼前之人有一种会随风离去的感觉。一丝恐惧侵入他的四肢百骸,他一把将身上的狐皮大氅解开,上前将那人卷了进来。
“天这般冷,为何只穿这点,那些人是怎么做事的。”温润的声音夹着着一丝愠怒。
文汐没想到他会在此,缓了一会神,便将他轻轻推开。冷声道:“王爷公务繁忙,这些小事就勿挂念于心。”
说罢,便将狐氅解了下来,放在康王僵硬的双手之上,文汐没有在看他一眼,径直推门入屋。
侍女们将碳火添好,看见王爷跟着王妃进来了,连忙识趣的出去了。
屋内就只剩下康王和文汐二人。
屋内灯火通明,康王这下彻底瞧清眼前之人,她脸色蜡黄无比,唇无血色,眼中还带有血丝,整个人好似被抽走生气一般,他知道潇府的变故对她的打击很大,却不想她会伤心至此。
“我深知你怨我,可我也有我的无可奈何,圣旨已下,谋逆本是死罪,父皇已经法外开恩只是抄家和流放……”
“我要离开康王府。”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康王的话语。康王闻言震惊看着文汐。
“你说什么?”康王的声音骤然变冷。
“我要离开康王府!”文汐又重复一遍!
“为何?”康王上前一步盯着她问道。
“我是罪臣之女,如何配作大周朝的康王妃!”
康王脸色煞白,他一把捏起文汐的下巴,逼着她直视自己。
“你再说一遍?”
康王的眼神通红,额间青筋暴起,好像嗜血的恶魔一般,此时的他毫无半点平时里优雅从容的样子。文汐的下巴都快要被他捏碎了。可惜文汐却好像不知道痛一般,她望着他片刻,轻轻的笑了,两行清泪也随之而出,那泪水滴在康王的手背,像是被灼伤一般,康王一下子放开了双手。
“你若离去,我会让圣上改变旨意,你的父亲母亲,潇府活着的那些人,哦,还有你救回来的那个丫头,本王定会让他们死无全尸!”
这还是这两年来,康王第一次对文汐说这么重的话语!
文汐闻言,看着这位昔日里待她视若珍宝的男人缓缓开口道:“这才是大周朝的康王爷,这几年王爷可将自己掩藏的真好。”
康王愣了愣,沉声道:“你知道些什么?”
今早,康王府门外有一孩童突然递了一份匿名信给采萱,采萱莫名,还以为是小孩恶作剧,打开后,只看一眼,便飞奔至梅香阁,文汐看着那封信件,越看越是心惊!
信中写道:“元佑十年,帝于云清山祈福,恐后宫生变,遣御林军统领潇衍秘密回宫护兰妃六皇子安,途中潇衍遇刺,兰妃殁。”
寥寥数语,文汐却只觉得心惊,种种猜疑浮上心头。她将信件放入袖中,换了一身男装,在司空府找到了司空泽。
司空泽脸色难看极了,他答应康王不会对王妃吐露只字片语。可是这些日子公孙煜一直对他避而不见,看着眼前似乎一阵风就会被吹倒的康王妃,他终究不忍,心道已经到这番地步,她迟早会知晓真相,于是便将十三年前发生事告知于她。
原来潇将军被刺,不是意外,而是潇将军不愿得罪王氏一族,而私下找人演的一出好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