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叉碰撞的声响在空旷的大厅回荡,盘旋的楼梯由底一直蜿蜒向顶层,近八米的水晶大吊灯垂落在大厅中央,发出耀眼的光
这片璀璨下,一对母女在长长的大理石桌前用餐:
一头一尾对坐着,这是能保证在一张桌上用餐的极限距离了。
“从莉园过来的?”切着盘里的鹅肝问道。
“嗯”
虽说和翟陆离还没结婚,不过母亲要求一周至少要去莉园住一次。
鹅肝,野生松露配地中海松茸,法国蜗牛,澳洲牛柳……丰盛得光看一眼都饱了!
世上奇葩千百种,哪里是能见识得完的!
未婚就把女儿塞在夫家常住,母亲为了孩子的幸福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桌上的山珍海味太多了,稀奇得母亲舍不得挪开眼。
“找个时间,叫孔阿姨过来,把你和陆离的婚事定了。”
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婚事啊?您准备要怎么给我操办呢?”
虞闵芝终于抬起头来了,怔怔地看着对面的人……
良久,淡然说道:“礼服,大钻戒,豪宅,豪车哪样你没有?”
呵!原来结婚就能得到这些啊!
“你的意思是,那既然我都有了,何必还要结婚啊?”
“翟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私营企业,旗下涉及地产,航空,海运物流,酒店,翟陆离,是翟家独苗啊!”
果然母亲对自己最不厌其烦的事,就是一遍遍地给科普翟陆离的背景。
“是很合适”
念之像个没感情的点头机器,好像需要对这个金龟婿足够的认识,母亲才能住嘴。
母亲眼里嫁人就像买个菜一样简单。
“我让助理给你的资料你不是都看了吗?不过翟家一向行事低调,网上有关他的资料有限,媒体也是捕风捉影。”
“那还不如叫采访他的主持人嫁给他呢!人家做的功课不比我少吧!”念之怒斥道!
“那你倒是看他娶不娶啊。”虞闵芝瞥了一眼念之,便又品着奶油松茸汤。
母亲胸有成竹的样子,实在想不通她到底是哪来的勇气啊!
哪来的勇气就这样把女儿嫁出去,哪来的勇气竟会在花边新闻漫天飞的翟陆离身上还能看到未来!
“为什么从小到大我总和别人不一样,连结婚都是!”
母亲松松眉骨优雅地说着“是不一样啊!你嫁的是翟陆离,能比吗?”
“你以为我是谁啊!我不过是卖色相……翟陆离都不喜欢的那一款!”
从前以为这世上母亲是唯一护着自己的人了
可是她为什么看不见女儿快要窒息了,听不到女儿撕心裂肺的喊叫啊!
只听一声刺耳,盘子被刀叉砸出一道裂痕
“你是虞念之,是我的女儿,你记住了你在虞家可是过的人上人的生活,不喜欢他就各玩各的,作践自己干什么!”
母亲的反应突如其来的强烈,像是被打了一耳光之后,还要拼命挽回尊严的愤懑。
大厅里又是一片死寂,只有无言的两人,过了好久,好久……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你说啊?”
她的话咄咄逼人,母亲的眼神里早有了答案。
喜欢?是什么感觉啊!久到记忆已经模糊了。
无法选择的身世,出国留学,嫁给翟陆离……
衣食住行母亲历来事无巨细!哪里需要选择呢!
就像没吃过糖的孩子,永远也不知道,甜,是什么味道。
“亲爱的,爱情是奢侈的,它不属于我们这样的人,我们根本无福消受的!”
无福消受!
“为什么你要说出这样的话!爸爸为了你,他什么都做了!你比他的信仰,前程更重要,为什么,你要说出这样的话!”
不可思议地看着母亲,泪水模糊了她的模样。
感觉冰窖里最后一缕烛火被吹灭了,残存的一丁点儿美好,也没有了!
“我爸爸现在还不知道沉在哪里!你!是他的报应吗!”哽咽道,眼底尽是无尽的失望,和悲凉。
虞氏集团在破产的边缘是,是一个叫施念庭的男人顶住了快要塌的天,让虞氏起死回生了。
心口装满了玻璃渣,扎得血肉模糊,心死了,好冷!
“啪”
一记刺耳的声响,粉红的五指爬满了细嫩的脸颊。
“为什么提起他!为什么到现在你还是这样,我是怎么教你的!”
母亲的神色难看至极,眼睛嗜血般猩红,瞪着眼,那副狰狞的模样让人看了直发凉。
可怎么看都是惊恐无措时的倔强。
“我怎么敢忘记!你换了我的名字,让我认管家欧成言为父!我和虞闵芝没有任何关系,我,和一个孤儿有什么两样……”
声音颤抖得厉害,紧攥的手里,直接嵌在肉里,染红了指尖。
“只有忘记,才能活下去!”
“可是我好想他,好想他……他是我爸爸,怎么能忘记呢!”
声音如同一缕游丝轻飘飘的,念之拉开重重的餐椅,刀叉碰撞得砰砰响,这儿是泥沼,挤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许久……
身后若有若无传来一句“我只有忘记他,才能活下去。”
是幻听了,还是母亲自言自语了。
在念之十四岁生日的第二天,那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那个受人敬仰,门徒众多,博学多识的施念庭,投江自杀了。
曾经门庭若市的庭安阁,早就门可罗雀了,随着时间的流逝,那具沉在灵江的尸体,也随裹覆在他身上的泥沙碎石,被人淡忘了!
念之被连夜送出了国,没能见着父亲最后一面,一个罪犯女儿的身份,太沉重了!
虞闵芝改了女儿的名字,世上再无施卿安。
虞念之,“余”念之!
母亲将父亲的一切抹得干净,好像那人从未来过,这世上,唯有虞念之是属于施念庭最后的一点儿痕迹了。
那个给她起了名字,将她视作掌上明珠,陪她过了十三年生日,给了她最后的天真,干净的童话生活,将她捧在手心里的男人……
“亲爱的,怎么回事啊,打电话不接!先不要过来啊,我手机都快打爆了,你记住了暂时不要出门,还在处理呢,先别出来啊,先别出来避一避……”
电话那头火急火燎的,咋咋呼呼的声音扰得人头疼。
“嗯……”
习惯性的应着,睡眼朦胧,看着已经挂断的电话
这才反应过来是卿姚打的。
散落在地毯上横七竖八的酒瓶子,昨夜又在地上睡着了,依稀忆起昨夜的事……
昨儿从庭安阁离开后,便和以南喝酒去了,他在国外出差算来也好久不见了,回来时没醉的。
一个人睡不着,想着喝些酒好睡些,没想到竟醉到这时。
一束阳光刺进瞳孔,眼睛一下发黑酸疼。
手机还没放下,又亮起了屏
“喂……”
“出去鬼混能不能换张皮再去啊!带没带脑子,现在又是铺天盖地的绯闻……”虞闵芝没好气地一通数落。
“什么?”
大概猜到了几分,上次是坐实恋情,不晓得这次又被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喝酒就算了,还在酒店门口就被拍到,生怕别人不认识你啊!”
……
“翟家人不是瞎子,你好自为之吧!”
深更半夜不回家,还和个男人在一起,还以为母亲至少责问一句女孩子在外不安全之类的。
生怕精心为翟家准备的礼物,蒙上了灰尘。
在地库换了一辆车,便去公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