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后,沾着枕头便起不来了,念之在床上昏昏沉沉躺了一天,晚餐得去看望翟陆离的母亲。
石灰岩外墙,意大利大理石屋顶,纯手工雕花的铜门,庄园内,绿树成荫,清澈的水系环屋,夜幕降临时有一种水上漂浮森林的感觉。
大厅是圆形穹顶,设有天窗,客厅有壁炉和欧式吊灯,三楼天台处将玉湖美景尽收眼底。
这座占地近五亩地的法式城堡式建筑是夜明宫。
“囡囡,哎呀,姆妈好想你啊,盼星星盼月亮啊!”
闻声望去,一个身着紫色苏绣芯绒旗袍的女人,欣喜地从楼梯上下来,一对圆润亮白的珍珠耳环衬得肌肤白里透红。
一颦一笑都是那么的大方,优雅,她还有着不符年纪的年轻。
她是陆离的母亲——孔龄。
见孔龄走来,念之两步三步就上前去拥抱着她,“我也好想您啊!”
“我让厨房做了好多好吃的呢!”孔龄慈蔼地拍着念之的肩膀说着。
“妈……”陆离生涩地叫道。
翟母笑眼盈盈地望着着陆离,生生期待着他说些什么,可是他好像确实说完了。
“妈妈你看我给你带了什么?”念之示意翟母,顺势望去,瞧着两个阿姨扶着一个很大的画一样的东西。
“啊……唐卡啊!”
映入眼帘的是一幅银钻刻唐卡,佛面慈祥饱满,及莲而坐,人体表面鎏真金,天空彩云以金、银、珍珠、红珊瑚等磨粉在牦牛皮上画成,色彩十分光彩绚烂。
外框以紫檀木裱制,嵌有景泰蓝绘制图案,并镶嵌着颜色水头极好的红玛瑙,和十分通透的玉石以作点缀。
这无疑是唐卡中的精品,整幅唐卡流光溢彩十分难得。
“太漂亮了!念之真是有心了。”
“前阵子在西藏那边拍戏的时候得来的,妈妈喜欢就好。”
陆离看着俩人满心欢喜的模样,道了一句:“吃饭吧。”
孔龄望着陆离的背影,“啊……吃饭,吃饭。”
佛跳墙,红枣血燕窝,枸杞鱼翅汤,松露牛脊,白果猪肚参汤……
翟母平日里饮食清淡,桌上这些名贵的菜品,也不难看出她的诚意。
“白果猪肚汤,百年好合,鱼翅汤,年年有余,红枣血燕,花开富贵……”阿姨在一旁眉欢眼笑地介绍着。
“念之,你看瘦得,多吃点儿啊。”说着孔龄盛了一碗鱼翅汤放在念之跟前。
“妈妈您吃”赶紧起身夹了一块儿鲜嫩的白肉放在孔龄碗碟里。
坐下身来念之看着眼前的鱼翅汤:汤水清亮浅黄,些许油沫圈儿浮在汤面打转儿,腾腾热气飘溢着。
都是些好东西,可就是没有胃口咽下去,一勺汤,三声笑,着实累人啊!
看他倒是细嚼慢咽,吃得津津有味啊!
怎么自己就吃不出那味儿来啊!
唉……
低头夹着碗里飘着的几丝提味的姜丝和花生米。
“阿姨,给我煮完清汤面吧”
只闻竹筷落入玉筷架青翠的响声……
“不合你胃口?”孔龄问着,见他一副冷淡的模样,“不都是你爱吃的吗!”皱着眉说着。
对啊,不是见他吃得可香吗?念之实在不晓得他又在冒哪门子风。
这天干物燥,小心火烛一点就着啊!
沉默是金啊!
“就想吃面了。”仍是不紧不慢的语气。
念之实在忍不住说道:“这那么多菜……”
“这些都是你爱吃的啊!”
“您什么时候记得我爱吃什么了”陆离抬头看着孔龄,淡漠地说着。
……
忍不住抬眼看着他,眼睛是不会骗人的,那分明充满了失落,哀伤。
阿姨见状,赶紧吩咐下去,“这就去煮,这就去煮”
不一会儿,阿姨端上来一碗热腾腾的鸡汤面面条,还卧着个煎蛋。
瞥眼向身旁看去:浅黄的面条,蛋心橘红一戳便能流心,脆嫩的菜叶,面条是手工做的一定劲道爽口。
念之赶紧低头喝口水,得压一压……
突然,热气扑面,感觉整个人都被香味笼罩。
“太多了吃不了”陆离顺势将碗里的面捞出一夹在碗里,又将剩下的推到念之面前。
孔龄看着对面的人,似乎明白了,浅浅低头笑了。
既然端来了,哪有浪费粮食的道理。
面条很好吃,鸡蛋蛋白一点点焦黄可香了,吃得很饱。
吃完晚饭很久没去见虞母了,便没在翟母那里多留。
庭安阁离夜明宫不远,便没让司机送了。
她闭着眼,睫毛像精灵跳舞抖动着,分明没睡。
“礼物很不错,看得出她很喜欢。”陆离轻飘飘地说道。
“我不过是投其所好罢了,也不是什么多稀罕物,倒是这次我妈公司能和瑞士那边合作,多谢。”
她的数学可不差啊!
许是因为今晚天色阴沉,没了月亮,深秋到了,树枝瘦骨嶙峋,屋子只有三楼的卧室亮着微弱的光。
庭安阁,这不是自己的家吗,可似乎太熟悉了,念之心底竟生出一种不确定的陌生感。
“我想和我妈说些话”念之停下脚步对着陆离说着。
这房子也老了,也静了。
念之慢慢在院里走着,想把每一寸花草都看得仔细。
一楼二楼都黑漆漆的,可念之看得见,缓缓走在环形的楼梯上,肌肉都记着该走的步子,每一步都恰到好处。
轻轻推开三楼的卧室门……
“妈……”
“回来啦”
她知道自己会来,分明没给她说,但她知道自己会来,她等着。
虞闵芝合上电脑的屏幕,摘着眼睛。
“您吃饭了吗?”
“吃过了。”
“我和他明天就领证了”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有一种,小时候考了一百分的迫不及待,她会开心吧。
可一想,一百分的满分卷,再也余不出更多了。
一想到有时竭尽全力却还是难达欲望,还是会难过。
“嗯”
念之坐在桌边的沙发上,也记不得自己什么时候把眼睛熬坏了,坐得那么近,可还是觉得母亲的脸模糊。
“我不会公开我和他的关系。”
“为什么不呢?”
这场联姻牵扯众多,公开对虞氏百利而无一害。
“这是我唯一的要求。”
念之的话很坚决,没有商量的余地。
“公开对你有保障,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虞闵芝有时候真觉得这辈子最大的劲敌便是自己的女儿了。
念之像穿着刀枪不入的铠甲,捂不热,捏不碎,拿她没办法。
“妈,婚姻的保障是这样的吗?”看着母亲气急败坏的样子,“一场只有利益的婚姻,金钱能保障吗?”言语间满是疲累。
“他已经足够配得上你的格调了,你还要要求什么呢?”
也许,母亲是对的!
这场没有承诺,没有感情的交易,若是有一天他反悔了,也拿他无可奈何!
“可是我,没有承担最后沦为笑柄的勇气了。”
如今的虞念之,每天多少双眼睛盯着,哪怕她生命里的过客,一旦被记下,便脱不了干系了。
“你是我女儿啊!”声音有些颤抖。
虞闵芝恐怕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念之听的,还是自己。
“翟家当年真的是受我们拖累的吗?翟家真的对我们有恩情?你要女儿嫁的人,真的是好的吗?”
念之逼问着,仿佛彼此都知道答案,仿佛又都寻找答案。
虞闵芝沉默了,本来只需是与否的答案,却一个字都哽不出。
“我的工作,对我很重要,您就让我再自私一次吧!”
说罢转身离开了,脚步变得无比沉重,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念之希望这桩婚姻,安静,平和,最好悄无声息的,就像只是领张证这么简单。
可昨晚看着那女孩儿从他车上下来,怎的就搅和了内心的平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