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台边雪花簌簌落下，越积越厚，凄凉孤寂得像繁华落尽后一场短暂的空白。

“夫人怎么还没睡啊！”梅姨微端过一杯安神汤。

虞闵芝闻声望去，淡淡笑道，“睡不着”褪去精致的妆容后，她的脸色蜡黄，嘴唇惨白，脸颊因为消瘦而凹陷，几缕散乱的发丝花白渐染，眼角的褶皱在夜灯下更添疲累。

这张脸早没了娇俏艳丽，到底是美人迟暮了。

梅姨走到虞闵芝身后，熟稔地按摩着闵芝的肩颈，她的肩膀仿佛又单薄了几分，脊柱瘦得有些凸起，摸上去着实有些膈手，“这天凉了，您注意着身子，大晚上的别着凉了”

“还好有你在”闵芝拍拍肩上的手会心地笑了。

梅姨抬头才注意到亮着光的电脑屏幕，照片里女孩笑靥如花，男人俊朗绅士，着实吸睛登对。

有时候沉默是金，可就像落进碗里的苍蝇，就算你把苍蝇吃了，也只是欲盖弥彰。

“……这不是念之和翟陆离吗？”弱弱开口道。

虞闵芝迷糊地睁开眼，朝着屏幕看去，“嗯，参加慈善晚会的”心底仿佛长长叹了一口气，又说道：“念念发的微博”

肩头的手不禁察觉地顿了顿，话在喉咙间咕隆打转儿，良久之后，才道：“她的工作挺忙啊。”

身为艺人发个活动的照片也不足为奇嘛。

“她一向很有分寸的”虞闵芝的语气仍旧平和，却夹杂着几分怒气。

梅岚看到照片的时候也是很惊讶的，既讶于这张照片会出现在虞闵芝的电脑里，更讶于照片中两人并肩同行的模样。

因为她也以为自己很了解照片中的人，而惊讶却恰巧是她和虞闵芝的这种自信造成的。

“小时候她爸爸送她一个玉佩，后来不晓得怎么的她弄丢了，就因为玉佩上有念庭喜欢的茉莉花，从那以后她就最喜欢茉莉花”

闵芝闭上了眼，任由梅姨褪去自己的酸痛，紧绷的面颊渐渐像融化开的冰河，有了一丝柔软。

“茉莉花，干净，好闻”梅姨轻声说着。

“有一年她过生日不晓得哪个送了一束茉莉，扔在院子里，她硬是拿回去放着，最后那干花风都吹得碎，她都舍不得扔。”

“念之历来重情义。”

“她若是还和以前一样，对谁都不错，但没喜欢的，也挺好！”

梅姨感觉身子瞬间凝固了，手有些不听使唤了，对不上穴位的手，和心一样乱！“……可是毕竟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啊。”

“要是有一天她知道了，会怎样……”闵芝的眼里突闪过一抹惊恐，脸色更沉了，“我把她嫁给翟陆离，我选的路！”声音有一丝嘶哑的颤抖。

梅岚俯过身来，扯出一抹笑，却无法牵动股子里的那股宽慰，略微颤抖的唇角比哭还难看，“她不会知道的……她，她拍戏嘛……”

“阿岚，生而为人，怎么会完全平等，无形之中不还是选择偏爱吗！即使她是我女儿，可我还是选择了丈夫，代替不了的！”眼圈渐渐染红了。

“夫人，那我们要？”眼里突闪过一道比刺刀还坚韧的厉色。

“如果是她，她不会这样选择”闵芝捏了捏酸胀的眉心，半晌，“迟早要断的东西，就不能有根，你明白吗，只有莉园的阿姨我们能动手脚，你去安排吧！”

“是！”

何为平等呢？有些爱一开始就注定不能平等，就像母亲对孩子的爱从怀胎时就开始了，孩子和母亲彼此陪伴相同的岁月，可对孩子而言，她的记忆只从她开始有记忆开始不是吗？不论长久无论好坏，终究还是欠了一段。

此时瑞士是傍晚了，东城也该深夜了，虽说一直叫人看着她，可陆离这两天眼皮时不时的跳，心里很不踏实，总觉着有什么事要发生。

十二月份的东城已经很冷了，好在屋里确格外暖和，念之趴在落地窗前的绒地毯上望着院子里，雪花像荔枝味的沙冰一样晶莹，落在枯叶上会发出沙沙的响声，院灯照得屋外的雪暖融融的，即使没有光亮的角落，雪地也泛起一层银白的光。

这样美的景，他以前也会像自己现在这样，停下来短暂地看一看吗？

陆离出差这几天，念之忙着拍代言的广告，而他则是忙着开会，见合作商，参观翟氏在那边的项目，由于时差的关系，两人每天也只能随便在电话里聊两句。

拍了一张很唯美的照片，暖灯，积雪，光洁如镜的落地窗，按下了分享键。

雕花繁复的罗马柱，高阔的穹顶，金碧辉煌的宴会厅里极致奢华，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举止优雅的绅士淑女，雍容华贵的名媛贵妇。

翟陆离是这场盛宴的主角，本就提不起兴致，几杯酒下肚，胃又有点烧起来了，好在翟汐和许楠挡了不少。

倚在露台的石雕柱子上，忽然感觉衣兜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哈……就那么一瞬间，心像是漏跳了一下，本能地笑开了，心口像填满了蜜，这种幸福的感觉是拿下一个十几亿的工程远不能及的。

呆滞了一下，又将手机重新揣进衣兜里，手藏在布料下，紧紧握着，指尖不时触碰着，哈！忍不住嘴角笑开了，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骄傲，激动，心怦怦跳着。

大厅的宾客翟陆离只是简单随便应付了两句，便叫翟汐去开车来了。

“喂？”轻轻握着电话。

“想我啦？这么晚还不睡？”那声音酥麻麻的，真像个赖皮，颇有几分暧昧。

前排的翟汐和许楠听到了，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给呛死，憋笑的肺就像鼓鼓的气球都快要炸了，可仍纹丝不动地盯着前方的路。

翟陆离经商多年一点儿风吹草动他都能察觉的，瞥着前面那两个耳朵竖得老高的人，沉着脸按下了汽车后座的隔板。

他的话就像鼓点哒哒地敲着自己的心，水葱般的指甲一点点挠着毯子上的绒圈儿，半晌之后“……身体不好，就不要喝酒了，记得按时吃饭。”

呼~听见她的声音才长长松了口气，从那天上飞机陆离就感觉自己的心就一直悬在天上，不踏实得很“你今晚在莉园吗？”

“嗯……”莉园虽然人多，可足够安全，住着确实很踏实。

“晚上不要着凉了，要吃什么叫阿姨给你做，你一个人就不要去龙月湾那边住了，南岸的密码你记得吧？要是你觉得在莉园不自在，就去南岸吧，可”

“好啦，我就在莉园。”不禁都觉得自己傻兮兮的。

真的是全身像打通了筋脉，舒畅极了，抬表看着时间，国内这会儿已经快晚上两点了，虽然很舍不得，可是焦灼的理智还是告诉自己很晚了！“那……晚安”

“陆离……”急忙叫住，耳朵像是被人封闭，听得见自己剧烈运动的心脏跳动，把声音压得像蚊子一样，若有若无，喃喃道：“你什么时候回来？”

虽然很小声，可他听见了，疲惫尽散，“很快，就这两天”

他一向说一不二的，他也从没骗过自己啊！“晚安”

念之坐在窗前，肩膀缩在一团，将头埋进腿间，眼睛眯成一条缝儿，手机就像奖杯一样抱在胸前，心中开出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