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班师回朝,慕容纤月拽了纳兰倦夜早早的等在城门外。
“爹爹!哥哥!”远远地见到慕容擎渊,慕容纤月便急不可耐的飞奔过去,此一别三个月,简直是牵肠挂肚,度日如年,煎熬中的煎熬。如今见父兄安好,大约终于可以安枕了。
“月儿!”见女儿远远跑过来,慕容擎渊干脆下了马,一把将女儿抱在怀里:“有没有乖乖吃饭,乖乖睡觉?让爹瞧瞧瘦了没有?”
慕容纤月将脸埋在慕容擎渊强有力的臂弯,好不容易才忍住哭腔:“才不给爹爹看,爹爹好久都没有回来。”
“只三个月,上次走了小半年也未见月儿如此,怎么嫁了人竟越发的黏人了?”慕容素玮看着父亲怀里的妹妹,故作轻松的打趣道。哪里是只有妹妹如此黏人,这一次他看见妹妹,都是劫后余生,是失而复得,哪里是只言片语说得清的。
纳兰倦夜立在一旁,等着慕容纤月与父兄寒暄完了,才恭恭敬敬的向慕容擎渊和慕容素玮行礼:“岳父大人安康,兄长安康,恭贺岳父大人凯旋。”在慕容纤月的家人面前,他一直是恭谨而谦逊,行的向来都是晚辈对长辈的礼节。
慕容擎渊扶起他:“宁王多礼了。”说罢看了一眼正和兄长闹得欢腾的慕容纤月:“月儿被你养的很好,老夫很是感激。”
纳兰倦夜看着笑容灿烂的慕容纤月,心中很是满足,她有三个月没有这般真心实意的笑过了吧?“自是小婿分内之事。”纳兰倦夜回道,只是不知她什么时候才会因为他这般真心实意的笑一次呢?
“嘿!你个老莽夫,还真的活着回来了!”远远传来一声毫不客气的声音,原是左临风坐不住,向皇帝请了命提前出来迎接老友。
慕容擎渊见了左临风,开怀大笑:“借你这老顽固吉言,这可不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么。”
“打了一场仗,竟还学会背诗了,难得难得!”左临风打趣道。
慕容纤月和慕容素玮也恭恭敬敬的向左临风行礼:“伯伯安康。”
“好好好!”左临风捋捋自己的山羊胡,“你这两个孩子,可是比你这老莽夫规矩多了。”
“嘿!你个老顽固!”
知道父亲一遇上左临风,二人就会有打不完的嘴仗,慕容纤月拽着慕容素玮悄悄往边上挪了挪,同纳兰倦夜站在一处。一只手拽着慕容素玮,另一只手竟十分自然的拽住了纳兰倦夜。
纳兰倦夜感觉到手上的温暖,嘴角不自觉地偷偷上扬,将慕容纤月的手握的更紧了些。
左临风同慕容擎渊争了一会,又一次成功用他的之乎者也将慕容擎渊怼了个哑口无言,这才得意洋洋的转身:“行了,你说说你这老莽夫,在这里磨蹭个什么劲,陛下可是在宫中设宴,百官作陪,为你接风洗尘呢!”
这一转身不打紧,左临风终于看见了站在一旁毫无存在感的纳兰倦夜,登时出了一脑门子汗:“老朽得意忘形,不知宁王驾临,宁王恕罪。”说着就要跪下去,心中还纳罕宁王是何时来的,他竟然一直没有留意。
纳兰倦夜连忙扶住他:“左相言重了,您是朝廷肱骨,夜不过就是个无所事事的闲人,哪里受得起您这一拜?”一句话说得毫无架子。
左临风谢过了他,悄悄蹭到慕容擎渊身旁,一边前行一边问:“你这女婿何时来的,你竟不通知我一声,害我失礼。”
慕容擎渊道:“一早就来了,和我家月儿一起来的,我见你一直没有行礼,还以为你是那啥看人低,瞧不上我这女婿。”
“姥姥!”左临风拔高了声音,踹了慕容擎渊一脚:“你才狗眼看人低!”
这一句惹得大军齐齐的扭头朝这边看来,左临风慌忙用扇子挡住脸。慕容擎渊的兵,有好多追随慕容擎渊都到了狂热的地步,可不能被他们给认出来,不然哪一日被人套近麻袋打一顿都未可知。
纳兰倦夜知道慕容擎渊和左临风是在议论他,他目前并不与左临风交好,竟不知这位为大儒平日竟是这副模样,觉得颇为好笑,一不留神经笑出声来。
慕容纤月看着他笑,觉得颇为好看,又想到了自己的“花魁计划”,看着纳兰倦夜好像变成了一堆金元宝,竟也痴痴笑出声来。
纳兰倦夜不明所以,虽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但是看着媳妇儿冲自己笑还是颇为开心,两人竟盯着对方傻笑不停。
慕容素玮不明所以:“怎么回事,都吃了笑药了?一个个傻的。”
“才不是,哥哥最傻!”慕容纤月反驳道。
“小丫头,反了你了!”慕容素玮作势要教训她。
慕容纤月连忙往纳兰倦夜身后躲,纳兰倦夜也乐得把她挡在身后。
慕容素玮够不着她,笑道:“宁王,你不管管你媳妇儿,这都要上房揭瓦了。”
纳兰倦夜笑笑:“她揭了,我再安回去就是了。”
两位老人看着不远处打打闹闹的青年,眼神里都有一些欣慰。
“说真的”慕容擎渊问道:“你觉得我这女婿如何?”
左临风略加思索:“以前并没有接触过他,并不觉得如何,如今一见我倒是觉的,凭他言语间的圆滑,大约也不像传言中那般废材,金麟岂是池中物,且看着吧。”
慕容擎渊道:“我不管他是龙是鱼,但凡让我家月儿收了一丁点委屈,我断不会饶他。”
左临风道:“孩子们自有孩子们的造化,由着他们去吧。你且说,你要怎么办?我觉得,老皇帝对你可是已经起了杀心了。”
“能怎么办?大不了落草为寇、占山为王喽!”慕容擎渊玩笑道:“记得把行李打包好,省得到时候本将军去打家劫舍劫不到值钱的东西。”
“老不正经的!这里是皇城,你竟敢这般浑说,被人听了去,你这脑袋还要也不要?”左临风恨不能把慕容擎渊的脑袋拿扇子敲下来。
“我在想,”慕容擎渊道:“你说这个千羽公子,为什么这个时候这般高调的冒出来?”
“大概是你上辈子积了阴德,人家冒出来替你吸引陛下的注意,省得你这眼中钉早早被人拔了去。”左临风随手摇摇扇子。
“他图什么?”
左临风笑道:“谁知道呢?或许是看上了你那个女儿或者儿子。”反正有个比慕容擎渊更大的隐患在,慕容擎渊就安全多了,没什么好计较的。
走了一路,皇城也总算到了。
皇帝大约也等了有一会,见到慕容擎渊来,掩去眼中的的无奈,露出笑容:“爱卿一路辛苦,此番大胜,可歌可叹啊!”
慕容擎渊携慕容素玮下拜:“陛下,臣,幸不辱命!”
“好!朕心甚慰!开宴!”皇帝下令。
慕容纤月是已为人妇,自然要同纳兰倦夜坐在一起。
整场宴会,纳兰倦夜唯唯诺诺,连头也不抬,别人谈国事他不出声,别人论战事他还不出声,别人讨论诗词歌赋他依旧不出声。一直在专注的做一件事——投喂。
“大个子,我要吃葡萄。”慕容纤月同纳兰倦夜共坐,看看桌上葡萄离自己太远,想要纳兰倦夜帮她递一下。
“好。”纳兰倦夜眉眼含笑,直接拿了葡萄,将皮给她包下来喂到她嘴边。
慕容纤月一阵不好意思,看看纳兰倦夜期待的眼神,低头吃了。
纳兰倦夜笑得愈发温柔,加了一块鱼肉,将鱼刺一根根挑出来,又喂到慕容纤月嘴边。
慕容纤月不再拒绝,直接就着他的筷子吃了,心中觉得甜丝丝的。见纳兰倦夜细心地很,她不吃笋丝,不吃青豆,不吃香菜,纳兰倦夜居然都一一记着。被人放在心上的感觉真的很不错呢,慕容纤月想。
这一幕被参加庆功宴的人看在眼里,已经嫁为人妇的女子心里面上鄙夷,心中多多少少都有些羡慕。男子觉得没眼看,纷纷觉得有伤风化,不堪入目。
酒至半酣,慕容擎渊忽然站出来:“陛下,老臣有一事相求。”
皇帝的脸色变了变,还是做出一副体恤的的神情来:“爱卿但说无妨。”
“陛下。”慕容擎渊所说的话让所有人一惊:“老臣近来深感力不从心,自知无力再担护国大将军的重任,请陛下恩准臣解甲归田,告老还乡。”
楚繁漪闻言,手中的酒杯都打落在地上,压低了声音说:“老爷,你在说什么,你要为千雅和冕儿的前程想一想啊,老爷。”
声音虽小,慕容纤月也听了去,心中冷笑,这个楚繁漪,竟是这般没有脑子,皇帝依然对慕容家起了杀心,为了个子虚乌有的前程,这是连脑袋都不要了么?另一方面心里也赞叹父亲,果真是大将风范,拿得起,放得下,不计较功名。
慕容纤月听得到,纳兰倦夜自然也是听到了的,慕容纤月悄悄打量了纳兰倦夜一下,只见他并无半分异色,专心致志的挑着鱼刺。慕容纤月暗中叹服,不愧是在皇宫里逼出来的,这演技,竟比她从容多了。
百官也是面色各异,议论纷纷,左临风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骂一声:“这老东西。”感情已经想好退路了,亏得他还想了一路怎么劝他功成身退。合着慕容擎渊的落草为寇单纯是拿着他开涮。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喜色,忽的又冷静下来,不行,现在不是时候,护国将军的职位可不能免,那个千羽公子来路不明,没有慕容擎渊,也不知何人能牵制住他。“爱卿这是说哪里话,爱卿老当益壮,自当为朝廷效力才是。爱卿如今走了,谁堪当这护国重任呢?”
“陛下,老臣实在力不从心。”慕容擎渊早就算好了这个节骨眼上皇帝断不可能把他给免职了,但是姿态还是要做足的,要让皇帝觉得他已经没有威胁。
“这样吧,职位,朕是万万不能免了你的,爱卿若是真的觉得累,朕另寻一人,无战期间暂代你保管虎符。”皇帝似乎是做了“妥协”。
慕容擎渊听了,二话不说直接将虎符呈了上去。
皇帝满意的看看虎符:“如此,我便将这虎符交由慕容少将军保管吧?”
慕容素玮也站出来:“陛下,末将资历太浅,难当众人,还请陛下另择贤明。”推就要推得干净,只要这虎符还留在慕容家,必定得不了安生。
“左爱卿怎么看?”
左临风出来:“陛下,依老臣看,虎符无论暂交到谁手上,日后再交会老将军手上时怕都会多有不便,唯有陛下圣德服人,此虎符还是留在陛下手中最为妥当。”
皇帝哈哈大笑:“果真还是左爱卿这张嘴,不怕得罪人的,一开口可是把满朝文武得罪个遍。如此,这虎符朕便先收着了。”
左临风憋得一口老血险些吐出来,这个皇帝,竟不能多客套两句,他可是临时编了一堆“苦口婆心”的劝说,竟然一句都没有用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