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门匾是流芳斋,题匾的字遒劲有力,一看便知题字的人书法造诣颇深。
半旧的门扉半掩,一树桃花半遮半掩。远远看去,好似门上生了桃花般奇异。
那颗桃树半人粗,树上桃花密密麻麻地开了大半。风一吹,桃花飘落,尤似下了一场粉色小雨。
树下的人儿躺在摇椅上,眼皮合上,睡得沉沉的。青色本是极尽素净的颜色,可那薄薄青衫却是和那人儿十分和谐,仿佛一阵青烟笼住了她娇小的身姿。
“王爷……”
声似黄莺,娇娇地惹人怜爱。可那声音的主人也不过穿着丫鬟的衣裳。
“嘘。莫惊醒了夫人,你且下去。”来人轻声地说道。
那丫鬟轻手轻脚地离开。
来人熟门熟路地往屋里而去,蹑手蹑脚地搬了把椅子。他撩起了锦袍,坐在椅子,微微侧着身子,眼睛注视着女子。
男子的目光如春水般暖暖的,那被注视的人却仍旧无所察觉。
睡得真沉。恩,连我来了都不知道。男子想到这,有点不满意。
女子约摸双九年华,一双柳叶眉下,一双眼睛微微地闭上。可他知道,一旦眼睛睁开,这双眼睛会是怎么样地引人注目。
男子眉毛扬起,嘴角扯出一抹笑,弯下腰,一点点靠近女子。
气息温温的,带着一股熟悉的感觉。越来越近……
“恩?”女子揉了揉眼睛,茫茫然地看着男子。
男子轻笑一声:“你还是这么浅眠,真该让那刘太医再添些药膳!”
女子连忙起来:“这可不行,我这天天进药,都快成药罐子了。王爷,可不能再折腾了。”
春日暖阳如同琉璃,淡淡地笼在两人身上,恰似一对璧人。
男子剑眉星目,俊美的面容,一身华衣锦服,腰间是镶玉金腰带,腰带纹路是四龙戏珠。他用手拥住了女子,又果断地将女子的头摁在自己结实的胸膛:“这整个王府,也就你敢这么抱怨。”
女子一语不发,温顺地靠着男子的胸膛。她知道,这时候这样做才是最正确的,可心里感到一阵不适。
男子若有所感,怀中人身体似乎有些僵硬。
“怎么了?”男子松开女子,捧起女子的脸,担忧地说道。
“没什么,王爷。我就是想起以前的旧事。”女子摇摇头,若有所失的样子。
“你唤我什么?不是说过,以后我就是你的玉书吗?”男子板着脸并凑近她,腾出一只大手扶着她的细腰。
“玉书……”女子面带无奈,声音里藏着的迟疑不加掩饰。
“这才对。我们是最亲近的人不过了。怎么可以跟其他人一样称呼对方?阿碧,你应该最清楚我的心意。是不是?”男子笑意盎然,可眼神却是极其严肃。
他知道,阿碧不愿意唤他的名字,是在刻意疏远他。但他偏偏不让她如愿。他的阿碧是那么地好,那么地让他放不下。他怎么可能放任她疏远自己?
阿碧一看那双眼睛,就垂头不语。
“你没去过凉都吧?那是北黎的京都,很是繁华。皇兄让我出使北黎,我答应了。月底,我们就前往北黎。”男子又起了另一个话题,兴致勃勃地说道,仿佛刚才的尴尬一扫而空。
我去过凉都,还去了两次。阿碧在心里回道。
“那里的民风很开放,女子也可以自己逛街。到时候,我办完正事,我们就去街上瞧瞧。听说,那里的寺庙香火旺盛,景色也怡人。我们还可以小住几天。”男子絮絮叨叨地说道。好像他去了很多次,很熟悉那里。可事实上,他虽有皇帝的信任,但是并没有去过。
可那朗朗的声音很好听,阿碧被他带着,想起了很多本该忘记的事情。
杏花烂漫,犹如昨日。茂郁的花枝下,一片欢声笑语。
重游之时,花非旧时花,人非旧时人。四目相对,竟是相顾无言的悲凉。
草草打开的记忆之门几乎是在一瞬间,就被主人无情地关上了。阿碧的神色如漂浮的白云,迷迷茫茫不知其所终。
男子慌忙打住话题,自责地说道:“你怎么样了?你身子骨本来就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我不该让你吹这么久的风。”
他一边说,一边抱起了女子。匆匆忙忙地进了里屋,又准备高声大喊,让手下领自己的牌子去请御医。
女子洞察一切,她苍白的手指摁住了男子的唇,“我没事。”
男子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你别担心,御医很快就能来。”
女子感受到男子手心的汗液,她挣扎了一下。
男子并没有松开,反而捉得更紧。
女子动了动嘴唇,妥协地说道:“玉书,我真的没事。”
男子松了一口气,可手照抓不误。
“你放心,这次我们一定可以在北黎找到神医。”男子坚定不移地说道。
“倘若没有找到呢?”女子笑了笑。
“那我们得再回京一趟,我跟皇兄说一声,我们就可以到齐苍大陆走一圈。我就不信,没有一个人能治好你这个小病。”男子信心十足地说道。
女子没有再说话,靠在男子的怀里,眼睛闭上,“都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