稀稀疏疏的黑影跃入黑夜中,个个矫捷如同豹子,几乎一刹那,又散向各个方向,其中一个往朝阳殿掠去。
朝阳殿颇冷清,侍卫耷拉着脑袋,鼾声如雷。守夜的宫女躲在偏殿休息。
偌大的宫殿里,只有蜡烛亮得惊人。
一道黑影跃进殿里,不费吹灰之力就推开棺木。那黑影盯着蔡皇后的遗容,鼻子忽然动了动,凑向她的头部。
黑影惊异地看着蔡皇后,然后屏住呼吸,手伸向她的耳环,取下耳环,又将之放入锦囊。
黑影将棺木盖好后,匆忙跃入浓浓的夜色。
离朝阳殿不远的抄手走廊,两个宫人行色匆匆。
“说了多少回,事情一定要处理好,不要留下尾巴。”燕如不耐烦地说道。
旁边的女子唯唯诺诺:“烦劳姐姐费心了。”
两人总算到了朝阳殿。
燕如上前,将棺木轻轻推开,果然发现蔡皇后的耳环不见了。
旁边的宫女也看到了,自然吓得心慌意乱,求救地看向燕如。
燕如从怀里取出一对耳环,与之前的耳环一般无二。她将耳环戴在蔡皇后的耳垂上,打量了一会。
蔡皇后的姿容也算是后宫翘楚了,只可惜脑子不灵活,她身边的人就更比不上她了。
“回你的住处去,安安静静地当个哑巴。”燕回轻飘飘地说道。
那宫女如获大赦地跪下:“谢谢姐姐。”
两人在朝阳殿门口分道扬镳。
燕如走着走着,顿住了,对着墨似的的夜空说道:“处理掉,漂亮点。”
空荡荡的走廊,一句若有似无的“是”飘过。
她温婉端庄的面容上,却无端生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蠢人虽然听话,但是不顺手。她的眼底浮过一丝无可奈何。
漫长曲折的回廊里,她的步伐很稳很慢。声音在这黑漆漆又静寂的夜里若有若无。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燕回姐姐,走这么黑的路,怎么能不打灯笼呢?”一个宫人忽地递了只灯笼到她眼前。
“我从来就没那么金贵,这夜路也走了很多年,未曾跌倒过。反倒是你,还年轻,这灯笼不提着,实在是不安稳。”燕回言笑晏晏地将灯笼推开了。
“怪不得宫里的人儿都说姐姐是顶顶体贴人的,妹妹谢过姐姐的教诲了。”宫人笑得更加灿烂,谄媚地奉承道。
燕如抿嘴一笑,不再发话,直直走了。
那宫人识相地退开,羡慕又嫉妒地注视她离去的方向。
在那些老树下,一双浑浊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们。
凉都的礼部侍郎府,主人的书房还亮堂堂的。
“把那东西拿出来。”宋玉钧平静地说道。
列腾叹了口气,将锦囊递了过去。他何尝不能想象宋玉钧内心的震动?这玩意儿害了多少人,他都不清楚。
宋玉钧闻着那味儿,缓缓地将锦囊系紧,用力地捏住。这样生气的他,显得极其难得。他薄唇微翘起来:“看来,当年杏姬一族还留有余孽。”
杏姬,南宁先帝的宠妃,为人狡诈,精通医术。当年,宋玉钧的太子之位差点就被杏姬的儿子宋玉祯夺取。
而杏姬计谋屡屡失败后,转而对太子的生母下手。宋玉钧联手朝中大臣揭发她的罪行,逼迫先帝赐死她以及问罪杏姬一族。
那时,南宁腥风血雨整整持续了半年,闹得人心惶惶。期间,杏姬一族皆被屠戮殆尽,而杏姬的儿子也郁郁而终。
如今毒死北黎皇后的,正是杏姬当年研制的奇毒“一梦一生”。杏姬的婢女曾招认,此毒剧毒无比,不需要服下,只需贴身带着两个时辰,即可令人呈现暴病而亡的假象。
唯一的缺点就是此药带有淡淡的桂花香,香气散发的时间较长。
“臣认为,眼下我们还是早日返回南宁为好。北黎这里,已经不安全了,况且此次出行,我们带的侍卫虽是精锐,但数量有限。万一发生什么事情,只怕应付不过来。”列腾单膝跪地,恳切地建议。
宋玉钧扶起他,悠远的目光望向列腾:“你既认为这儿是个局,那如果你是布局之人,会让整个局被打乱了吗?从玉书出使北黎,我们就进了这个局,并且一步步地陷入,现在抽身,谈何容易?与其打草惊蛇,不如以逸待劳。我倒要看看,杏姬的余孽如何困住我。”
列腾嘴唇动了动,没有开口。他清楚地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没用,皇上是铁了心要留下来。
“今晚,你们都辛苦了,下去歇息吧!明日,我们再进宫。”宋玉钧拍了拍列腾的肩膀,真挚地说道。
列腾从善如流地退下。
宋玉钧将那个锦囊扔入火炉。
杏姬,杀母之仇,夺位之恨,此生难忘。
年轻的君王眼前勾勒出一张女子的脸,那脸生得妩媚至极,一颗朱砂痣落在眉尾,鲜红无比。
而脸的主人正狠辣地笑,尽管她发髻凌乱,华裙污损,她的美艳还是没有削减分毫。
“你以为你是赢家?呵,这可不一定呢。”她说完,迅速夺过侍卫的剑,果断自刎。
殷红的血滴落在她红色的宫裙上,难以辨认,仿佛水落大海,融为一体。
原来当日杏姬的遗言,另有深意。可惜,他觉察太迟。只是杏姬一族为何藏匿在此?又抱有怎样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