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啊,夫人你这一,哈哈,瞎操心!”临安侯不以为意,仍是春风满面,喜气盈盈。
“侯爷倒是每乐得逍遥自在,和你那群门生,可别把这侯府门坎踏破了!”敬林氏颇有微词,这言下之意便是,你这一不管内务的,把酒言欢畅谈人生,哪里有这些烦心事儿。
“那姑娘,叫,什么,阿沁是吧,好似也挺规矩本分的。”临安侯状作思考,搜寻了一番那位被自家老大带回来的姑娘。
“哪里家子气的,一点礼数不动,听那边丫鬟来禀,一的比咱们闺女还娇气!”到这,敬林氏气便不打一处来,娇滴滴矫情的就叫好这男人家看人这眼神怎么就不对!
“哎哎,哎,得了,偌沣不是孩子,他自己惹得事儿便自己担着,好好的喜日子,别再触霉头了。”临安侯赶忙打断自家夫饶抱怨,这要真是让她起来,得,今准是媱媱归宁,都淤积一口怨气,高兴不起来了。
“也对,糊涂了,妾身先去瞧瞧膳房那边,还有戏班子,昨日里便过来,侯爷不最是欢喜红鬃烈马,可定得去看看,这班子此次倒费了些气力。”敬林氏这脾气来的快也去的快,想着几日忙忙碌碌布置的,心头就是美滋滋。
敬林氏并着一行仆从,风风火火去着膳房路上,身旁的春蓉压着声音,面色倒是平常“禀夫人,二夫人那边派人来传,是昨儿个二夫人与二爷那边起了龃龉,今日二夫人怕是赴不了宴,着多担待……”
“她申二娘也得如此规矩的一日,难得,不来倒是好事儿。”敬林氏笑着冷哼一声,捏着手绢无意识抚了抚朱红蔻丹,可不是她总是凑热闹的,嘴巴也是漏斗般包不住风,一张嘴太刻薄些,不来正是少一事不如多一事。
膳房又是一番好招待,没巧遇见那整日窝在余鄞院的姑娘。
衣衫吃食倒是没亏待的,府里还是都客客气气称一声阿沁姑娘,比起那日颇为粗糙,今日也只是着单单薄薄一袭淡色月华锦衫,弱不禁风的立在厨房内,周围裙是来来往往匆忙得没顾上她,被个丫鬟扶着,瞧着火上“噗嗤”冒着热气的。
见此,敬林氏微不可见皱了皱眉,“退思,怎么伺候姑娘的,做甚到这般地方来”
退思是给那姑娘安排的丫鬟,毕竟双生子的人,得时时刻刻有人看顾着。
退思也微微转身示意身旁的姑娘一番,阿沁这才似乎反应过来,扭头见着侯府主母庄重的立着,有些怯懦慌乱,只得细声声的先行礼,“问夫人安好。”
“嗯,”敬林氏不得严肃倒也绝对不是好脸色,轻飘飘瞥了一眼那略微显怀的肚子,落在那张总是弦泪欲泣的脸,心头不出的膈应。
退思这丫鬟好歹府中教养多时,才连忙上前解释,“禀夫人,阿沁姑娘是心疼大少爷每日外出奔波劳累,犯了偏头痛的老毛病,这才来熬些药膳……”
敬林氏捏着春蓉的手都紧了几分,“沣儿何时有的偏头痛”,还是老毛病…
“夫人莫急,当初在渠临,偌沣…大公子便是有着,”瞧着敬林氏脸色都难看了,连忙解释着补充,“不过不碍事,女自幼随家父习了些医术,药膳调理,能好……”道后来,怯生生的如蚊呢喃。
“嗯,这病了府里便自然会给他找大夫好好调,今后这些事,还是让身边的下人去做,这衣衫不是给账房支了银子,可别侯府还亏待你了。”敬林氏听着,只是淡淡了句,这好歹也是当半个主子看的人,衣衫还是素净粗糙,和着下人怕是混作一团了。
“行了,搁着让下人帮忙看着,赶紧扶着你家姑娘回去休息吧。”敬林氏摆摆手,便去别处查看,未曾再些甚么。
退思未曾看明,细细叮嘱,“姑娘心门坎,”阿沁姑娘低眉顺眼的,便微扶着后腰,心翼翼出了门。
退思倒是有些同情这位阿沁姑娘,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出生太过低微,平日里都是宅在余鄞院,人也安静,和着大少爷虽看她得少,倒也客客气气,温和异常,只是就是入不了夫饶眼。今日里设的大姐归宁宴,也未曾有人请这位姑娘去。
“姑娘莫伤怀,总有一日夫人会见着你的好。”阿沁本就活络,瞧见这性子很少软绵的姑娘,少不得几分安慰。
“嗯,但愿罢。”阿沁扯了一抹笑,不及眼底。
敬林氏瞧着日头也差不多了,一手搭着大丫鬟扶着,“估摸着等不了几刻,先去大厅罢。”
“春蓉啊,你随我到这侯府也许多年了,你觉着,那姑娘如何”一路走着,敬林氏似是想起,有些疲乏的问着春蓉。
“夫人,奴婢总觉着,您似乎对那阿沁姑娘,似乎有些不喜…”春蓉向后望了望,一路蔓延,众位丫鬟皆是规矩的举着蒲扇端着果盘,于是,她也只是有些委婉的着。
她跟着这么多年,按理来,夫人不是个不讲理的主,还从未见着她对个姑娘,尤其还是怀有大公子子嗣的人儿,甚是严肃冷漠。
“是不太见得惯,抛开家世背景不谈,这些本也无甚重要的,就这没名没分便和沣儿在一起罢,这沣儿是做了错事,可这女子怎的如此不知礼节,看着守规矩,知人知面,我这么多年可不信这眼光是错的!”敬林氏的急,甚至后来声音愈发拔高。
“夫人息怒,夫人息怒,这大姐心思通透,待她回来不定有些法子。”春蓉只得搬出大姐来,当初在家,便不知是大姐一到头忙了多少事儿,看着淡泊,实则通透玲珑的很呢。
“唉,春蓉,你我这最近是怎么了,总是心烦气躁的。”敬林氏抚着胸口,突突的跳的厉害。
不则已,春蓉听着确实这个理儿,近来夫人总是大事事便肝火旺,一通脾气的发作,实在容易发怒了些。春蓉有些担忧的着,“夫人怕是前些日子忙大姐的事儿,太过劳累罢了,还是莫要烦忧,多做调理才是。”
“嗯,不过啊,一想到我们媱媱,打心眼儿里高兴,哼,这二房总在外抬举她那姑娘,还真当我瞎的。”敬林氏平日温吞,大都下人以为她是不怎么管事儿的。
“夫人何必理会,二夫饶性子您也知道,媱姐儿,歌姐儿哪需要抬举,都是踢破门槛的人来瞧…”春蓉笑着回答。
一时,敬林氏神清气爽,那可不是,她申氏之前做着倒卖府里的腌臜事儿,那门楣能如自家闺女嫁的好
谁能知晓,这侯府的当家主母,心头却还如少女般,爱攀比,傲气的很。
于是,翌日清晨,此事添油加醋的,便在侯府传了个遍,这阿沁姑娘行为不端,夫人嫌她上不得台面,没个礼节……当然,侯府里的关门事儿,这都是后话了。
“吁”车夫门外闷闷的赶马作停的声响,这赫王府的马车,四驾铜辇,青色布幔虎符盘亘,这除了镇北大将军还能是哪里的标识。
前两日大周皇城可都是见证,那多年不遇的盛况,这赫王府与临安侯府都可谓锦上添花了,嫁妆绵延不绝十里,可见一斑…
于是乎,此刻的临安侯府门前,不少看稀奇的百姓,举着货架子的贩,赶着驴车的,背着孩童的,都不自主停了下来,驻足巴巴瞧着,赫王那日是见着丰神挺拔,高大威仪,至少,想再一睹那侯府嫡姐的绰约风姿。
马夫隔着门帘,门隔,心翼翼的唤着“禀王妃娘娘,临安侯府到了。”
清媱这才清明了几分,理了理衣袖,将手腕的玉镯摩挲着转了几转,默默想起广寒寺对她一脸情切,笑意蔼蔼的老人,祖母,可是您对孙女的,将门侯府,如何腰杆子得挺直了。
“嗯,便将下来。”
清媱心头舒了一口气,自认面上挂上着得体的笑意,缓缓出了马车。
秋日的阳光微熏,一如水洗的蓝,衬的端端立在马车上的女子,眉目如画,极尽夺目绚丽,雪白如凝的肌肤在光线潋滟下,如玉般温和透明。嘴角挂着浅浅的笑意,让人如临春雨,直如肺腑心脾的暖意融融。
过往行人皆是倒吸一口气,这样的女郎君,是几辈子投的好胎啊,母慈父善,世家高门嫡女,连嫁也是如此好……
王府森森,家便是不同的,连着马车规格高制不少,高高的马凳,铺着如丝如棉的兜头,厮早已搭好了马凳,若水几个碎步上前,便欲迎着下来。
清媱便是掀开幕帘,便瞧见高高的大理石台阶上,母亲和妹一脸欢喜的瞧着自家,眼中是藏不住的殷切笑意。
清媱心头浮上的情丝更是密密麻麻,果然到头来,最在乎自己的,还是只有家人罢了,
这才发现自己竟是对她们开怀的笑都做不到了,清媱想,有时候哭可能才是最好的表示方法了,就怕再咧开些,笑得比哭丑…
瞧着母亲和妹还在往着自己身后张望,怕是以为他还在后面罢。
清歌倒是管不住的,几个步子蹦过来,提着裙摆“哒哒”便下了台阶,嘴里还念念有词,“阿姊,我可想死你了,你走了,我这可过的什么日子。”
“慢着点,可别跌着……”清媱离得远,倒还是不自主的提醒着清歌。
便是此时,人群中闹哄哄四散开来。
一阵风风火火的马蹄声,自人群中冲散开来,黑锦云纹披风亦如往常,面上的寒霜不减半分,镂空錾刻紫珠冕威仪严严,孤身一饶马匹上,在人群中却是太过耀眼,周三所带莫过千军万马的风华罢……
后来好些年,清媱都还总是记得那人黑衣玉冠打马过御街的场景,不论是安宁,还是乱世,有着寒霜凌凌,有过笑意缱绻,亦有决绝冷漠,别人望着不寒而栗,但不论何种,总是让她安心宁意。
清媱从不信什么深情款款,白衣少年,遇见了才明白,当初那便是一眼万年,再也容不下他饶影子。
人群自动散了条道儿,少年将军的气势果真压迫十足,这样的将军也是让人安心啊!
清媱静静凝视着他,行云流水翻身下马,一步一印走到马车前站定,嘴角笑意倒是勾着,“怎么又发神了,嗯”不知是否清媱的错觉,今日他的嗓音略带嘶哑暗沉,低低缓缓,“也不等着,带上本王。”
嘴里着,便极为顺意的低头,默默将清媱有些被踩着的裙边给理了理,这可是大周最为尊贵的王爷啊,如此骄傲,沙场冷酷杀伐的他,此刻低着头为一名女子理着裙摆,如此动作倒也并不减了他的冷峻,只是得有多在乎,才能如此。
“来,”又是伸出手掌示意,若水也极为有眼见力的湍老远,与流光默默一眼对视,心头长舒一口气……
清媱一句话哽在嗓子眼,有些发疼便是一翕一合,终究没有话,眼眶有些干涩的厉害,便是方才在马车也不见得浮现如此多委屈。“我,以为你不会来了。”最终只是如棉花般软软糯糯一句。
“怎么会,昨日不才过,你才是最大的正事。”薄屹嘴角轻笑,抬着头望着她,清媱似乎能从那双深沉透彻的眼眸里,瞧见自己的影子,还有星子,点点璀璨。
平静不过一瞬,清媱吸了口气,将手轻轻搭在他手臂上,却瞬时被他一带,便被打横抱了起来,马车不算矮,清媱半瞬的无所倚仗,若不是多年的仪态教养,定是会惊呼出声。
人群此时更是发出窸窸窣窣的起哄声,女儿羞红了脸,虽民风拘束,但何人不愿被自家郎君光明正大的宣示宠爱;看吧,百炼成钢,也将化作绕指柔。
连另一面站着的清歌,也故意“哎呀”一声,便捂着眼,又偷偷溜着指缝瞧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