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屹眼眸深邃如凝,侧首回身站定,“瞧你这几日,倒是还过的不错。”薄祁就着葵子方上的茶水轻抿一口。“嗯,这猴魁倒是香而不腻,鲜爽味醇,不愧每年都只这么几斤的。葵子,便与赫王殿下赏赐些,待出宫,派人顺道送去。”薄祁近乎自言自语,“唉,前些时日你成亲,朕也未曾去瞧瞧,听闻甚是热闹,现在想想倒是些许可惜了。”
“喏。”葵子眼珠子转的滴溜圆,忽略最后那句话,连忙出门掩令门,留了空间给兄弟两人。
“皇兄,有事,便事罢。”薄屹幽幽一句,一眼洞穿他此时的忐忑,瞧着他这与平时格格不入的话多,似乎闲不下来一般。
“自家兄弟,朕便只是与你话些家常便都不行”薄祁微咳一声,微笑着道。
薄屹负手立着,微微行走两步,“挺好。”
“那便好,之前还没瞧着,以为没得哪家姑娘降的住你,临安侯府那姑娘,以往瞧着总是温温婉婉,甚是少言,朕寻思那姑娘或许与你不是良人,倒是没想着当初那话你一直记着。”薄祁颇为感慨,或许高位后才愈发回忆那些年打马过街,兄友弟恭的日子。
“她如何好与不好,便都无需外人评牛”薄屹有些冷硬的着,丝毫未曾有着对皇帝的情分与尊敬。
薄祁眼中闪过一丝落寞,流转片刻,随即敛了面色,平静的一转话锋,好似方才如云烟般幻影尔尔,“那好,既是不愿与朕聊私事,便聊聊公事。”着递了一封折子,“你瞧瞧。”
薄屹未接,只是淡淡瞥了一眼,这内阁自从有了上书房,如今倒真是清闲无事了,一日日便只能做这些暗下里的手脚了。
“穆之,这些年,你确实许多言行肆意被抓了把柄,朕无从知晓关于军饷,以及勾结敌国的真假,但如今已是摆在明面的事,朕不得不理!”
“皇上打算如何去理让我想想,都是些如何编排,大抵不过是代为募捐军饷,从中牟利;噢,还有,我延误战机,与那匈奴迟迟未决胜负,便是从中与其他收了些好处,故意为之亦或是拉长时日多搜刮些民脂民膏,多向朝廷要些车马装备。皇上,臣弟可是对一二”薄屹一番话,眼眸散着几丝戏谑笑意,语气平静无波。
“既然,你早便知晓,为何不斟酌,至少反驳些,何故如此什么都不在乎的模样你要朕如何与下,与众臣交代”薄祁语气急促,手掌拍在椅背,闷闷一声响。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道理不是皇兄应该早些年便明白”薄屹心头有些凉意,何况,这本就是些莫须有的罪名罢了。“皇兄直接着,便是如何决定罢,其他对于臣弟并无重要。”
“朕便不拐弯抹角了,前几日你休沐,早已大批人来弹劾你,朕知晓不少是些眼红之人,但正也明你该避避风头,敛些锋芒,对你,对赫王妃,都好。”最后一句,薄祁死死盯着他,语气威严肃穆。更何况,早已种种事情摆着,他认识宫中行刺的刺客,可以在皇城市井公然废了监察御司的嫡长子,也可公然犯上,在众人眼中他的狼子野心早已昭然若揭,也早已在朝廷打破那台旧家氏族倾倒的平。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新贵迭起,坏了他们大家族的利益,那般根深蒂固,针对与他,简直太过正常不过。
薄屹一声轻笑,“皇兄这算是在威胁我不过,对我来,都一样。”
“穆之,朕是为你好,交了兵权,退守林楠,是如今对你最好的安排!”
“何必如此冠冕堂皇的话,便是当年已然骗不了我,又何必今日还在耍这些把戏呢,这只会让我觉得恶心。”薄屹回着话,倒是比平时多了几分怒气的波荡起伏。
薄祁身躯一震,脸色有些苍白,“随你罢,随你罢,若是朕在你心中从来都是这般模样,那可还记得你些时候,最是爱在母妃宫中喂金鱼,让我扶着你荡秋千,那时……”
“不必再提当年,都是云烟了了罢了,皇兄还是活在当下罢。”薄屹眼中并无丝毫动容,甚至丝丝嫌恶浮动。“罢,打算让我何时去林楠。”
“朕还压着,你方结亲,再过一月罢。”薄祁深吸一口气,转而坐了下来。
“好,此次便答应你,以后与你,便两不相欠了。”薄屹回答坚定果决,丝毫犹豫也无,大大出乎薄祁的预料。罢,一枚虎符被他随意扔掷在黄花梨雕龙浮绘桌案上,抬脚便转身欲离,好似那另下人畏惧,哪怕他是自己的亲弟弟,甚至他作为九五至尊亦不能免于俗世,无法做到当初那般全心全意信任他。
“只是皇兄,以后莫要与臣弟谈论甚么真心,信任,只会觉着你太过矫情,你要下罢了,并不丢人。”薄屹低低沉沉一句,倒是缓和语气,并无方才的剑拔弩张,甚至薄祁听出丝丝笑意绵绵。
薄祁眸色复杂起来,想着他方才满脸的失望与厌恶,心头翻涌起伏,不禁想着,自己是否做错了,是否如当初自己厌恶的父皇那般,成了任人摆布的机器……
其实自己从开始,便是极为放任他,宠溺他,他不爱读书习字,自己便带他逃了一次又一次太傅的问学;他爱玩闹,自己便吩咐宫人一次又一次出宫,众人皆是称道,太子十分宠爱皇子,真是兄弟情深……
母妃冷脸教育他,却都被父皇一笑带过,哪个子不是飞扬跋扈的性子,甚有他当年的影子。墙脚后的薄祁,十多岁年纪,永远忘不了父皇的眼神是多么的温和慈祥,那是平日里他所见不到的爱意绵绵。
自己无意与他喜爱父皇御书房中的太奉珠,他便巴巴的为自己拿了来,太奉珠如此贵重之物,父皇只是,“无妨,咱们珏儿只是太过年幼,不知轻重罢了,大些便能好好帮父皇处理政务了,瞧着多喜欢御书房。”,转眼,却是黑着脸训斥薄祁,“你皇弟,便是你也不懂事身为太子的人,如何这么贪玩,不也是你撺掇拿那奉珠,年纪,心机如此深沉,简直不可教!”
因为向来冷脸严肃的父皇,平日里也就他不论如此混不吝仍是能被父皇抱在怀里,手把手的教书习字,从来喜爱的是这个儿子,他心头,不是没有怨念过,甚至一度觉着,这太子之位不过一个名头罢了,朝中谁人不,这太子之位,到后来,可能也只是给皇十三子,铺路罢了,那子何时那纨绔不羁性情就变了呢若不是毁容,这江山如今可真是不好的。那次毁容,对他打击该有多深。薄祁想着,心头一阵悲凉,连皇位也是别人施舍过来的,从来循规蹈矩,半点未曾行止由心的。
但他薄屹,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与他差的十岁有余,自襁褓便是疼着他长大,怎会没有真心到底何时,他们才生分至今相对无言,剑拔弩张了呢
“穆之,是皇兄对不起你。”薄祁盯着他,眼中如水般幻影重重,嘴角咧开的笑意比哭还难看。
“你对我并无亏欠,也无需亏欠。”薄屹回答的冷漠无情。还是那句话,“本王对你这江山,毫无兴趣。”
这番话在薄祁听来,只是觉着愧疚难耐,他甚至不愿一丁点的敷衍,心头如寒冰扎入,从头到脚凉透冰冷。哪里知晓,薄屹从来不喜笑,后来薄祁才明白,他们两人确实,谁也不曾亏欠。
“听闻,赫王妃今日也进宫探望太妃了”薄祁望着那抹背影,鬼使神差问了句。
“要去,便也无人可以拦你。”薄屹心知肚明他心头所想,不再欲与他兜圈子,回了一句,大步流星离去。羡慕他还能走如此急切,无关风月,无关权势痛痒,只为一个心尖尖的人罢了。
一句话,似是而非,薄祁呆愣了一瞬功夫,便已瞧不见殿内的身影,穿殿而过的凉风,还未冬日,却是沁人心扉的泠然战栗,一瞬的空空荡荡,如耳鸣产生的幻觉一般,嗡文吵闹,想要撑手在椅边,却是一个恍惚踉跄倒在台阶上,都离他而去了,都走罢,终究都走了。
葵子见着赫王殿下一脸平静淡然的出了门,又是听见扫碎落物的声响,一地残骸,带着方才的茶水残渍,静静的,自台阶上淌下,血泪般晶莹闪着微光映衬,如泣如诉。那枚甚至有些光滑细腻的暗红色虎符,獠牙四开,极尽嗜血狠然的气息。
“哎哟,这地板,寒气重,皇上您可别,千万保重龙体啊。”葵子急的差点儿语无伦次,便也不敢上手去扶起跌坐在地的皇上。
薄祁摆摆手,缓缓从地上撑着手站起来,又是平日里温文尔雅,平易近饶那位皇帝陛下。“葵子,按方才朕的,将东西派人给赫王府送去,等等,再在库里随便再点些一道。”语气轻缓,葵子甚至不能辨别到底皇上现在的心情,再瞧见地上散散的虎符,总归有些怪异骇人。
“喏,还有,皇上,太妃娘娘那边明日便启程去西泠,您看您要不过去瞧瞧”葵子试探着问了一句。
“太妃去与朕有何干系朕去瞧有些什么用。”薄祁拉着脸冷冷着。
“呵呵呵,这不是,太妃当初掌着宫印没功劳也有苦劳呀,这番去行宫疗养,山高水远的,皇上这去瞧瞧再正常不过呢,您是不是这个理儿”葵子连忙接话,看着皇上的脸有些松动。
“你这奴才,的还是有理的,朕不去瞧还反倒不过去。”薄屹微微扬了扬头,瞥着一旁垒的山高的奏折,“那朕,先批完奏折再。”生硬的一句话,在葵子头顶冒了出来。
“对对对,还能博个,有孝心的好名声呢!”葵子一语方出口,拿着手便一巴掌拍在脸上,心头暗自骂着,“呸,这臭嘴!”
薄祁一眼望了过去,讳莫如深,平静的让葵子心头慎得慌,“啊,皇上,奴才这便去办,去办……”几乎连滚带爬的跑出御书房,一枚茶盏,在门框处接着便是一声脆响,葵子长嘘一口气,幸好跑得快。
玉坤宫
今日好巧不巧,清媱一来便撞着那几个妃嫔,甚么为自个儿姑母践行,怎么着都一股落井下石的意味。瞧着姑母也是一脸无奈,几人却丝毫没个眼见力。
几人端端坐着闲聊了好些长的时日,清媱早就如坐针毡,这其实便来瞧见姑母气色红润便已然心搁了个十成十,
王昭仪点着个宫中盛行的宫花钿,牡丹绣绒曳地宫装火红耀眼,柳叶眉如丝如簇眉目妆容精致灵巧,一如人一般猎猎风华,
“哎,太妃娘娘,臣妾不知一事当不当问啊。”王昭仪问着眼眸故意蹙着,如同能凹出几丝水意。
“问罢。”敬太妃是出了名的好脾气,虽然心头不耐,面色还微笑着,是耐心温和的听着这些妃嫔的叽叽喳喳。
“您这皇上也是,太妃您掌管后宫条理有佳,按理没个功劳也是苦劳,怎么您去西泠便是片刻都不留的要走,这偌大的宫里,没了您可如何是好,该得谁能担此大任啊。”一番话十分殷切,言辞处处皆是为敬太妃鸣不平。清媱一听便是,这又是在变着法子问太妃,这凤印到底会给谁,毕竟,太妃打理后宫几年,甚是熟悉,皇上肯定是会听这太妃娘娘几句建议的。
“哀家的话便不作数,总归年岁大些,便想图个清净,听闻西泠行宫向来冬暖夏凉,可不是调理身子的好去处,当年先皇在时便时常念叨,哀家这便也算替他走一遭了,皇上也是有心的。”敬太妃一句话太过温和,让王昭仪如打在棉花团上一般,使不起力来。
十三是个码字废,时速一千字,每要四千字,有点久,大家多多担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