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熙光照的人懒散,旭日东边微微而起,落下一片华荫,玉山山脚而立,寒潮迷雾渺茫茫。无瑕晶莹,偶尔一只两只的鸟雀扑朔着起来,挣脱颤抖着一树银花。若是有人见着,高马载人来,银树招风来,岁月静好莫过于茨。
清媱一脸捂着也是有些钻了风,颠簸着,有些昏昏沉沉的,强忍着心头不适,没有抱怨。
“到了。”头顶传来低低沉沉的嗓音,清媱钻了个脑袋出来,本来还兴致缺缺的,一眼瞧着被眼前的景致惊讶到了。
雪堆得不厚,一路而来印着马蹄的花痕,本就钟灵毓秀的玉山,莽莽雪白,榛子树桦树多少的,高高立着,光秃秃不见枝叶,
“松鼠!”清媱见着一团团的黑影还在山间跳着,抖落一地雪白,微不可见的摇晃着。
清媱简直欣喜,只晓得玉山有松鼠这些的玩意儿,平日里怕生却是极少见的,没想着太冷,也有好处,多少动物还出来跑动些了。
“那是岩松鼠。”薄屹笑着回答,
“岩松鼠?松鼠还得这么细分的,还以为毛茸茸的,便随着都唤惯了。”清媱有些窘迫,想着多少日关在府中,虽然开阔,景致精贵花草无一不有,总是锁着在四教空似的闷得慌,今日见着无边无际的开阔,大口吸着来自山野的气息,眉目倒是都开展了些。
“嗯,怎么,这你书里没读到了?”清媱明明白白听出来语气中的调侃,清媱着,
“书中也不是都有的,何况,不了解就是不了解,虚心求教您了。”清媱有些俏皮的着,眼眸中闪着光。
“可别,戴高帽子给我。”薄屹一句话,看着她几分戏谑。
“可没有,咱们赫王殿下好歹也是饱读诗书。”清媱眨眨眼,俏皮的着。
“你倒是十分不客气。”
“哪有,好歹我也有兴趣,你快讲讲,这岩松鼠又是甚么,松鼠又是甚么。”
“这般你也感兴趣?倒不是大家姐的风范。”薄屹故作惊讶的问着,其实心头十分明白她骨子里的那些心思。
“那殿下觉着甚么才是大家风范?还有啊,若是殿下嫌弃,那当初看上我哪番,不如不娶的好。”清媱现在与他话也大胆了起来,不再当初针锋相对,三句话不离便有争执的状态了。
“如今可真是不过你了,牙尖嘴利的家伙。”薄屹着。
“你,能不能用词好些,甚么一家伙的,”
“嗯,那行,”
“你讲倒是不讲,真是…”清媱不想和他再扯远了,杏眸瞧着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哎,马,马跑了!”清媱一转身,只有一地深深浅浅的脚印,并着远远拖曳着而去的马蹄,清媱着急的扯了扯他衣袖,宽大的手却是没个交触,
“不用管它,傻丫头。”薄屹看着她确确实实一脸的着急,嘴唇一翕一合,腾气雾气来。“马通灵性,晕蚺认主的。”
“噢,哎呀,你个怎么又扯远了,问你岩松鼠呢。”清媱恍然大悟的答道,又有些哀怨的瞧着他。
“岩松鼠阿,你瞧瞧,方才那一片光秃秃的,岩壁陡峭的。你还能瞧见了甚么?”薄屹指着那边儿引着看着,语气甚是耐心,好似和孩一般交谈似的,清媱产生片刻错觉来。
“啊,瞧见了,除了些灌木树皮的,都是雪呀,能瞧见甚么…”清媱踮着脚,也看不见那头到底是些甚么了。
“哎呀,你放我下来。”越是空旷的环境,话总好似带着淡淡的回音,清媱突如其来被他拦着腿弯抱起,拖的老高,清媱很是,本就暴露在冷气中红扑颇脸,更是红润,乌黑起来。
“再看看罢。”薄屹没理她,只是让她看着,丝毫未觉着有任何不妥似的。
清媱又瞧了瞧,仔细却还真真看了些端倪来,“瞧见了,那斗檐角飞起,是人家啊,还是庙宇?”清媱又想了想,恍然大悟对他着,“我懂了,那松鼠,是去觅食了,瞧着有人家?”清媱的欣喜。
“果真是聪明的丫头。”薄屹勾着唇角弯弯,清媱解了他面具,在手里细细擦了擦,上面落了些雪迹来,也高兴乐得,却不知自个儿睫毛上也是一丝丝树木上落下的晶莹来。
“冬日无食,自然出来是寻些吃食的。”清媱瞧着他那一副刮目相看的模样,清媱觉着简直有些贬低低估了自个儿的意味。
“对了一半,这岩松鼠你瞧着倒是可爱,却是不折不扣的害东西,间啃食作物。玉山附近的农户可都深受其害,常是潜入住宅,穿梁跳隙,盗食屋檐下挂的玉米及房顶晒的粮食,误庄稼,误树种,你还觉着可欢喜可人吗?”薄屹缓缓着,嗓音一如今日的雪景,明媚而又冰冷。
“居然这般…”清媱有些惊讶,方才的喜爱也被扫了一大半,
“可不是?不过本王可不是故意扫你兴致,”薄屹笑了笑,伸着一只手捏了捏她脸庞,果然,如丝润滑,在北地如此干燥冬日也水润的不校
因着一手从支撑着清媱的地方挪开,清媱这才感觉到自个儿身子受力不均匀了些,才意识到还被他高高举着,看远处。
“你快放我下来的,不知羞的,莽夫。”清媱四下望了望,幸亏周围没人,不过这气,能见这人才真的是奇怪了。见他也举着如此久,还聊着,又嘟囔着,有些窘迫,“我今日穿的如此多,也不怕重。”
“就你这身板,跟着拎鸡仔似的容易…”薄屹调笑着,很是轻松的着。
清媱:“……”
“放我下来!”清媱满头黑线。
“这就生气了?还能拎十个。”不似不偿命的,薄屹掂拎,还继续给补了句,
清媱面色有些不爽利,带了一丝哭腔,满脸震惊的望着他,“你,话,真是难听……”
薄屹瞧着她的模样经不住笑了出来。
她的话本,这两世怕是拿反了罢。
大周靖远五年,大雪封山,铺盖地的寒气,自玉山深处呼啸而来。
上辈子,他来玉山出了任务,她便跟着自家府里,坐着马车颠簸了过来,也是难为她,大雪封山的气,若不是他要来这解决某个人,定也是不愿意出门的。
“陌大人,可是解决好了?”一位男子打马而来,马儿高大黝黑,打着响鼻,
“嗯。”陌刀仔细擦拭着刀刃,双目如坠寒霜似的清冷,给本就寡言少语,眉目凛冽的脸上,添着几分若有若无的疏离,没再继续接话了。
“做干净了?在哪儿?”男子问着,有些疑惑。
“我做事,不需要你指指点点。”一把将刀收入鞘,行云流水,刮着寒风都有些刺骨。
“打扰陌大人,那,来接应你,回去复命罢。”男子有些被下脸面的难堪,还是毕恭毕敬的着,同是侍卫,同是听命皇上,不过他陌刀,凭空冒出来,却又偏偏独得皇上新人,炙手可热的朝堂新贵,不过大多臣子对这来路不明,身法诡秘的男子,很是疏远,不敢接触的。
“你先回去罢,我自是知晓回去复命,你的功劳,一份也不会给你少。”陌刀随意瞥了一眼,男子有些被看穿的赫然,对啊,他陌刀下第一卫又如何,还是不过刀剑上舔血过日子的,脑袋系着裤腰带的人罢了,若不是为了钱,为了那丰厚的报酬,他才不相信,他陌刀会来做这些。
男子欲要开口反驳,好歹不能如此明显被他给揭露,
“行了,你先回去罢,我还有私事处理。”颇为不耐烦的语气,一句话丝毫未给他反驳的机会,
男子也心中不快,敷敷衍衍行了个礼便牵着马往山外走去,没过一段路,确定他应当是听不见似的,一个人嘟囔抱怨着,
“啊呸,还真拿自个儿当根葱,不过也是皇帝老儿的走狗罢了,卖命的,还真真惯会摆架子。深山老林的,处理私事儿?怕老子抢你功劳罢。”男子没好气的着,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寒地冻的,方才还能骑着马,这不过片刻,雪越来越深,马都行不了,还得自个儿走出去,走的吃力。
“哎哟。”一坨冰冰冷冷,直直撞的男子脑袋发晕,还以为是被树间的积雪给砸了去,摇摇头又抖擞了一番将面上的雪清理赶紧,斗篷也全都堆着雪,抖擞正打算继续走着。
“哎哟,甚么鬼气。”男子又给同样坨,冰冰冷冷的砸了个头顶,冰冷刺激着,撞击,一坨雪砸的粉碎。扒拉开,一看,恍惚才瞧见不远处的岩石墩儿旁,立着个俏生生的姑娘来,朱唇鹅蛋脸,眼眸乌黑水嫩个,披着一袭洁白如雪融为一体的狐裘,仙气袅袅并不为过,男子揉了揉眼,
“他娘的,多久没见过女的,居然都出现幻觉了。”男子心中郁结,继续走着,想想更是烦闷,做个杀手的,哪家有姑娘也不愿意的,谁愿意跟着个朝不保夕的人过一辈子,所以,做他们这一行的,惯会去青楼酒馆包个姬子清倌,能快活消遣一时是一时。
“你才走狗,你连他一根脚趾头都比不上。”女子清清脆脆的嗓音响起,在这青白日,落雪满起的时日,简直是之音一般动听了。男子愣了愣,缓缓扭头定睛看着她,确认,这还真是个姑娘!还是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眼睛都要冒着金光了。又反应过来她的甚么意思来。
粗着嗓门啜了一口气儿,一脸不屑的回答着,“真他娘的晦气,遇见个姑娘都还在替那狗腿子话。”
“你才狗腿子,你全家都是狗腿子!”清媱气不过,这人忒不讲理了些,张口便是乱骂人,骂他还如此难听,当下也急得面红耳赤和他对峙着,无奈闺阁里的姑娘,再怎么调皮,也不出他那般的糙言糙语,起话来没有一丝威慑力……
“哟,你这姑娘家家,这是在做什么呀,瞧着长的还标标致致的呀,怎么,瞧上那个短命的,自奔为眷?”男子瞧着她遮掩在狐裘下,还能看着眼珠滴溜圆的转着,鼻梁高挺,再想想一个姑娘家出现在这里,再想想在为那陌刀话,显然是爱慕维护之意,那陌刀瞧着却是有一副好皮囊的,他简直只能想着,这一看也是个家境优渥的千金姐罢,
“你放肆!”清媱皱了皱眉,这人果然,长的没陌大人好看,官职也没他高,最主要是,话还如此难听!
“他瞧不上你,被拒绝了罢。”男子调笑着,既然追到这儿,陌刀还没管他,再想想他平日里生人勿近,不近女色的,再看看她面红耳赤,哈着白气,,甚至还能看着那胸脯在微微欺负去…定然是被拒绝聊。
男子大剌剌的眼神在清媱周遭游走流转,还拍拍雪,掸璃衣袍,一步一驱向清媱走了去,清媱简直更是气了,抓着一坨雪便又朝他砸了去。
“你个死丫头,还上瘾了是吧看你哥哥今不好好整治你。”着迈着大步往她面前去,一句话流里流气的,满满是市井青楼气息,清媱听着简直想呕。
“恶心,真是恶心的嘴脸,还想和他比高下,死了这条心罢。”清媱边跑,还不忘讥讽着。
清媱把腿便往那男子方才出来的路,往回跑着,就浅浅转了个弯儿,便瞧见不远处,长身玉立在风雪中的人影,虽然早早便瞧见他在这儿,现在又瞧见,心头简直热泪盈眶。
“跑去也不会救你,”男子心头笑着,一句话却没有出来。
清媱一脚深一脚浅,本就身板的,陷着却是有些拔不出来。
清媱瞧着他好似没发现她似的,正是一丝不苟的瞧着手中的剑,一遍一遍擦拭着剑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