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两日逛完市集后,里斯浦便遂她所愿的领着她又去逛了城内的其他“景点”,连着三四日下来,她见识到了这座繁华古城非凡超然的气度,意犹未尽之余,里斯浦也说他们逛了才不到整个巴比伦城的一半。
不过接下来的几日她倒是清闲了下来,里斯浦将她从巴比伦塔脚下转移到了他的大祭司府,然后就说要进宫主持尼布甲尼撒二世凯旋庆典的相关事宜,偶有露面,很快便不见人影。
所以她也只能窝在他的府里,毕竟这儿她就只熟悉他一人。
“殿下,您需要用食吗?”不过幸好,还有一个小女仆准时在饭点儿来打破她独自一人的百无聊赖。
她看了一眼女孩手里的托盘,揉揉肚子,胃里下意识的拧巴了一下,食欲全无。
自从她来到这儿,每天每顿的主食除了吃各种面食饼类,就是拿手就抓的大肉块,现在她就是宁愿饿着,也不会再吃一口。
“不用,你也别忙了。”她摆摆手,让她快些把肉块端走以安抚自己的肠胃不适。
等着女孩儿重新空手而归时,她看着她,才想起自己却连她的名字都还没记住。
“那个,上次里斯浦介绍得太匆忙,我没能记得住你的名字,请问你叫什么?”她不好意思的说道。
“回殿下的话,奴隶布斯特。”女孩又双膝下跪,身体趴在地上。
“哦,布……斯……特。”她重复了一遍,心想这个名字还不算拗口。“对了,我说过你别叫我殿下,如果你不介意,就叫我姐姐,好吗?”
布斯特没有答应,默不作声的仍跪地趴着,一动不动。
洛西没辙,想着她不愿意就不继续勉强了,省得尴尬,可布斯特却这时说,一板一眼,跟个机器人似的。“祭司大人吩咐,奴隶必须称呼殿下为姐姐,不能为殿下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里斯浦的吩咐?
洛西有些诧异,她没想到里斯浦会在这件小事上认真,于是她又想了一想,也对,如果有除里斯浦以外的第三者在场,布斯特叫她殿下确实不合适,这就等同于她不能随口挂着“塞米拉米斯”这个名字一样的道理。
“既然这样,你过来陪我说说话吧。”她坐在床上,拍拍身旁的空位,想和她多套套近乎,友善道。“里斯浦让你来伺候我,也没让你一直这么跪着吧?”
然而布斯特又不说话了,也依旧跪着。
洛西纳了闷,想着都这么些天了,她怎么就还没将这小丫头的心从里斯浦那儿给“转”过来呢?从始至终她都只听从过里斯浦一人的话。
要不是这几天对里斯浦的那一点点了解,她都怀疑这是不是他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里斯浦还说了什么?”可不管是来服侍自己,还是监视自己的,她都要撬开她的嘴,否则这两个大活人每天面对面,自己还被无聊给闷死。
再则,她也想从布斯特这儿旁敲侧击到一些里斯浦刻意隐瞒的事。
但是布斯特又成了哑巴。
她心里忍不住有些想骂娘了,为她的油盐不进。
“你去给我打盆热水来,我要洗脸。”她没好气的说,索性放弃了,想着还是去外面的院子转转吧。
布斯特这回倒是乖乖的听了话,出去不一会儿后就端着一盆水回来。
洛西等着她将湿帕拧干递过来,抹脸的空儿她无意看见原本规规矩矩低头侯着的布斯特竟然在偷瞄自己。
“怎么了?”她问道,好奇这小丫头为什么会这样,原还以为她的脑袋只会一直耷拉着。
被发现,布斯特一张小脸神情慌张,立马避开洛西的视线,又低下了头去,一言不发。
“你如果再这样不说话,等里斯浦回来的时候,我就告诉他把你给撤掉。”再不来点儿狠的,她非得被这小丫头片子急死不可。
也不知是听见“里斯浦”的名号,还是害怕被替换,布斯特又噗通一声跪到了地上,听得洛西都替她疼。
“奴隶无意冒犯殿下,奴隶只是忍不住窥探殿下美貌。”布斯特言辞惊慌中吐露道。
美貌?
洛西被这个词怔住,“你说谁?我?”她指着自己,有点摸头不知脑。
“奴隶从未见过殿下之姿容美艳,所以才冒犯了殿下,请殿下恕罪。”布斯特恐慌加剧。
洛西越发被她说得糊涂,她摸着自己的脸,反应不及。“布斯特,你这审美很奇特。”她极婉转的说道。从出生到现在,布斯特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赞美她的人。
这种感觉,说不上高兴,反而怪异,毕竟她对自己的长相很有自知之明。
“你们在聊什么这么热闹?”这时里斯浦却走了进来。
“你怎么回来了?”她问道,想着他似乎才刚出门不久,却这么快就折返了回来。
里斯浦并未答言,却说。“布斯特是个实诚的孩子,她从不会说谎。”他睨了一眼桌上的水盆,然后近身洛西跟前,握起她的手走近桌边,然后视线回到她的脸上,眼神温柔的注视着,道。“虽然有些变化,但眉眼间的神态还是相似的。”
眉眼神态相似?
谁?
她和塞米拉米斯吗?
洛西怔愣的看着里斯浦,心里不禁有些不安。
不会吧,塞米拉米斯如果长得她这般尊容,还会像里斯浦说的那样,把不可一世的尼布甲尼撒二世大帝迷得不要不要的吗?
开什么国际……玩笑。
“啊!”一声突如其来的尖叫从洛西口中发出,响彻整个房间。
“怎么了?”里斯浦紧张的看着她。
“我,我……”她快速跳离桌边,抬手在自己的双颊以及眼鼻、耳朵一顿胡摸乱掐,痛得直龇牙,可这一切都藏不住她眼里的惊恐,且尤为突显。
“到底怎么了,洛西?”看着她突然失神异常的模样,里斯浦也跟着提心吊胆。
“洛,洛依……”她结巴着。
“什么?”
“洛依,我姐姐洛依。”洛西指着桌上的水盆,语无伦次。“刚才我在水里看见洛依了,我看见她的脸了。”
里斯浦糊涂,低头又朝水盆里看了一眼,抬起头来依旧满脸茫然。“除了你,我谁也没看见。”
洛西也怀疑是自己对洛依思念过度产生错觉,而看花了眼。
于是她心怀忐忑,不确信的又往水中照了一面,顿时一口凉气入肺,大脑膨胀,瞳孔骤张。
她抬手摸着鼻尖,然后擦了擦,又用指甲抠了抠。
“洛西?”里斯浦见她行为不常,不由担心。
“里斯浦,你看我鼻尖这里是不是有一个小黑点?我擦不掉。”她照着水面认真的抠抹着鼻头左侧一个针尖儿大小的小黑点,因为太过用力,抠得红了,痛得眼泪都出来了。
里斯浦凑近一看确实是有,不过这并非什么稀奇事,倒是眼看着快要被她自己抓破皮的鼻头,着了急。
他急忙遣退布斯特,紧紧握住她的手以阻止她几乎自残的行为。“洛西,擦不掉的,你就是塞米拉米斯,这就是你的模样。”看着她的红鼻头,他心疼的说。
“这不是我的模样,我才不长这样,这是洛依的脸。”她使劲甩开他的手,指着鼻尖上的黑点,极力辩说着。“这是一颗痣,自打她出生以来就有。”说完,她心里铺天盖地而来的恐惧,恍若将她困顿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她脑中昏沉,犹如被人一记当头棒喝。
她害怕这其中会有所意味,害怕它意味着洛依的凶兆,害怕这是她们俩永远的离别。
“洛西,塞米拉米斯是亚述第一美人,见过她的人虽然寥寥无几,可是见过她的人无不被她的美貌折服,为之惊叹。”
亚述第一美人?
如果洛依的这张脸真是以前的塞米拉米斯,那么也就难怪但凡见过她的人都会误以为她是混血儿,若不是她俩是姐妹,她心里也一直存在这个疑问,所以她们不是亲姐妹这个想法在都奇亲口承认以前就有。
洛依总是桃花不断,她的追求者里不乏各种发色和肤色的外国人,毫不夸张的说,追求她的人可能真能排一条黄河或长江那么长。
只是现在,为什么洛依的脸会变成自己的?
这才是她的大问号。
若非刚才里斯浦让她照一照以佐证布斯特所言之真实,鲜有照镜子习惯的她压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变脸”了,可到底是什么时候变的脸?
谁能告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