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果儿抬眼望着黎燕珊，还有点儿纳闷儿，“你怎么来了？”

怪不得打电话对方不在家。

黎燕珊眼底藏着内疚，“果儿，这事都怪我！我下午请大姐到我家去吃饭了！然后我让司机把她送回家……等到司机回来的时候我问他：金大姐怎么样了？司机说：她看起来有点怪怪的！我这担心呢！马上又坐着车去你家！可到你家的时候却没看到人！”

她说话的语速极快。

几乎是一气呵成。

想来是因为心急。

说了这么长一段话，这才深吸了一口气，“……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呢？你二哥回来了！说金大姐进了医院！所以我就急着赶来了！金大姐现在怎么样？听说她昏迷了？医生怎么说？”

她的话音一落。

安世勋也缓步走了上来，站在了媳妇的身后，目光炯炯有神的定格在了洪果儿的脸上，虽然没说话，脸上的意思却是一样的：金大姐还好吧？

洪果儿皱了皱眉，“我还正想找你们呢，你们跟他说什么了？”

“我……”黎燕珊的目光躲闪着洪果儿，心虚的有点儿不知道如何应答。

安世勋在背后拍了拍她的肩：既然做了就别怕，早晚是要承认的。

黎燕珊扭头看了看丈夫，仿佛从他的眼神里吸取了力量，下意识的挺挺肩膀，扭回头又望向洪果儿，“果儿，我跟金大姐说了实情！从头到尾，这20年的每一点，每一滴我都跟她说了，没有丝毫隐瞒，也没有丝毫夸张！”

洪果儿最关心的是，“所以，你也说了她的亲生女儿……已经死了？”

“就这一点我是最内疚的！”黎燕珊低着头，“可这是事实，虽然伤人，可也没法回避！金大姐问我了，我还能编瞎话吗？我总不能说安琪儿是她的女儿吧？更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啊！所以，我只能实话实说：孩子早就不在了。”

“你……”

“我知道你心疼金大姐！”黎燕珊打断了洪果儿没说完的话，“我也心疼她！如果，可以用我的生命去换她的女儿，借此感激她对你20年的养育之情……那我宁可抛弃生命！让金大姐称心如意！可命运不是这么安排的！我对过往发生的事情也无能为力！我没法让她的女儿起死回生，就像是20年前的那个晚上，我没法选择不要护士换走你一样。”

洪果儿张了张嘴。

没话了！

这……

要是放在以前，洪果儿鹤立独行惯了，万事都以自己的喜好为主，想说什么就说什么……她觉得自己跟金凤香的感情近，也许就会埋怨黎燕珊的“实话实说”。

可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她自己肚子里就怀着孩子，同样作为一个母亲，一想到有一天，也许自己的孩子被别人换了……那种心境虽然还没切实的体会过，不过，只要一念及这个情景，她也感到抓心挠肝的难受。

再加上……

或许真是血缘相亲的缘故，她一看见黎燕珊这么急着忙慌的赶过来关心金凤香……

也实在是“拉不下脸”再责备了。

安世勋在旁边接话了，“阿黎，你平静一下！咱们是到医院来看金大姐的！你跟果儿有话好好说！”

他就像是千千万万的好父亲一样，在妻子和女儿之间选择“和稀泥”，两边都不站。

还是安世勋沉得住气。

略挑着眉望着洪果儿，“金大姐的情况怎么样了？要不让我们去看一看？如果她还愿意听我们说，我们就开导她几句？虽然未必有什么用，可总算是我们的一份心！还有，万一她需要做更深入的检查，那我去联系赵院长！让他帮帮忙，为金大姐找最好的医生？”

这话说的……

洪果儿好像没法反驳。

她站在原地一犹豫……

安世勋已然了然于胸了，“金大姐在急诊室吧？那我现在就过去看看？”

转手拉住了媳妇儿，“阿黎，咱们一起去！祸是咱们俩一起闯的，咱们应该给金大姐吃个定心丸！果儿既是我们的血肉，也是她的女儿！生和养一样亲！我们永远念她的好，永远不会把果儿从她的身边抢过来。”

这就算表明态度了。

也从侧面说给洪果儿听了：无论如何，你就是我们的血肉。

……

急诊室外……

顾忆海和洪果儿，黎燕珊和安世勋……4个人一起围着医生，关切的张口问，“我妈（金大姐）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一只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一只手推了推眼镜，郑重其事的咳了一声，“情况不大乐观？”

“怎么会呢？”顾忆海有点儿不敢相信，“我妈平时的身体特别健康，这一次也是短暂昏迷，昏迷之后就醒过来了……”

“不能光看表面现象！”医生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她年纪慢慢大了，头些年生活条件大概挺艰苦，落下一身的病，我们刚才进行了几下常规检查……她血压偏高，而且还有糖尿病的症状。并且心脏也不大好！”

心脏不好？

洪果儿心里咯噔了一下。

老年人最怕这个病。

她忍不住开口追问，“那没有什么危险吧？”

“这还要做几项具体检查！看了结果才知道！总之……”医生顿了顿，“现在应该尽量让她心绪平和，别激动，保持乐观，开朗！别有什么烦心的事儿。按照我的意思，希望她今天晚上留在医院里观察一下！你们家属做决定吧？”

话一说完。

又简单的交代了一下注意事项。

这才转身回了医生办公室。

“那……”安世勋有点儿拿不定主意，转而望向洪果儿，“如果这么说的话，我和阿黎，是不是不进去见金大姐为好啊？”

这是他对金凤香最深切的关心。

怕对方又激动，会加重病情。

安世勋深吸了一口气。

也没等洪果儿回答。

就自顾自的往下说，“依我看，今天不见就不见吧！现在最关键的不是我和阿黎求心安，而是金大姐不出任何问题才最重要！果儿，你放心，明早我请赵院长安排一个最好的心脏科医生……”

“对！对！”黎燕珊也一点没有作假的心，而是实心实意的关怀，“如果国内的医生不行，那我就送金大姐去国外治疗！我认识的心脏科医生特别多，几乎都是国际上知名的专家！果儿，你别着急，无论无何，金大姐的病，就是我的病！万事有我呢！我一定会关心她到底的。”

这……

就是感谢对方养大自己女儿的心！

洪果儿望着她满脸的真切。

心里莫名的涌起了一股感动。

顾忆海站在旁边瞧着。

不多话！

也不给媳妇儿压力。

到底该怎么做？

他相信并且绝对支持洪果儿的任何决定。

洪果儿想了想，认真的望着安世勋，“感谢你们的好意！也谢谢你们特意赶来医院！我想……我妈今天经历的够多了，她需要时间消化和适应这件事情！不如……”

“我懂！”安世勋没等她说完，“咱们大家都给她点儿时间！时间才是治愈一切伤口的良药。原本我们来医院，只是挂念金大姐，现在知道她一切尚好，我们也稍稍放心了！”

话一说完，揽住了黎燕珊的肩，“那咱们就先回去吧，把这里交给果儿处理？”

相信女儿能处理好。

黎燕珊还要张口说，“我不想走！我想……”

“别犟了！”安世勋淡淡一笑，“这次你听我的，明早咱俩再来！”

不再多说了。

拖着黎燕珊的手，向洪果儿默默的一点头……翩然离去。

黎燕珊走几步一回头，走几步一回头……

洪果儿望着他们的背影。

人生中仿佛是第一次，觉得心里乱七八糟的……像是一团无头的棉线。

……

进了病房。

洪果儿抬眼一瞧。

金凤香虚弱的倚在病床上，脸色虽然略显苍白，可面颊上已经没有泪了。

金凤香略一犹豫。

向着洪果儿伸了伸手，“果儿，你来！我跟你说几句贴心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