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桃做得很快，陆寒这一路跑回来花的时间不少，这时候已经不早了。她尽量都选了速度很快的菜。

一盘炒得色泽红艳油亮的回锅肉，早晨处理好的大虾红烩之后在盘子里面摆成漂亮的花朵，一盘碧绿香脆的荷塘小炒，再加上一碟八宝酱丁，再加上一份滑蛋牛肉粥，四样菜一份粥，在小小的餐桌上也摆得满满的。

色泽鲜艳，香气扑鼻，一下子就把人的食欲给勾上来了。

陶桃又给自己盛了一小碗粥，关了火。

陆寒早就把两人的筷子摆好了。

“开饭，小心烫。”陶桃笑着说。

就这一句，就胜过千言万语。

陆寒莫名觉得鼻子真的有点儿酸。

“嗯。”他没多说话，甩开腮帮子大快朵颐起来。

几盘子菜全部清空，一碗暖暖的粥下肚，整个人都好像泡在温汤水里面，又暖，又懒洋洋的，舒服得不想动弹。

不过陶桃要收碗的时候，陆寒还是一下子弹了起来，飞快地抢过了陶桃手里面的碗。

吃饱喝足，两个人窝在沙发上，陆寒这才缓缓地问陶桃：“你想不想知道我小时候的事情？”

陶桃看着他：“你想说，我就想听。”

她从102那里知道了一个大概的脉络，但是很多过去发生的事情，他们也没办法收集细节。

陆寒慢慢地开始讲他的小时候。这些曾经是他决定不想对任何人诉说的过去，但是今天，在向着陶桃奔跑的时候，他突然觉得，陶桃应该知道。他希望陶桃知道，他所有受过的伤，他的脆弱，甚至是他的阴暗。

他不想在陶桃的面前有任何保留，他想要陶桃知道一个全面的，完整的自己。

而他也相信，知道了这一切的陶桃不会因此远离自己。

陶桃从陆寒的描述中看到了一个无助地孩子是怎么样一点点成长起来的。

母亲在自己面前突然发病死去，他在目睹母亲发病的时候想要求助可是电话却总也打不通，后来生活中开始进入别的人，他也曾经努力想融入过，想被接受过，却总是被误解，被推开。

也许是因为太聪明，太容易看透人心，所以早早就明白了努力并没有用。他的继母从来不曾想过真心接纳他，而他的亲生父亲从来不曾想过认真地对待他。

经历过的这一切，让陆寒很早就明白，在他的这一对所谓的父母心目中，自己其实是那个多余的人。

所以努力也不过是笑话，甚至是威胁。

“所以，幸好遇到你，陶桃。”陆寒在陶桃的耳边呢喃。

要不然，他的心只会继续冰冷下去，冷漠下去，永远不会知道，和一个人真心相待，是多么美好的事情。

陶桃的回答是轻轻地握住了陆寒的手。

大人总是低估了孩子的理解力，以为只要给他们吃饱穿暖，几句斥责的话不会影响什么。

他们有奇怪的逻辑，当孩子不听他们的话的时候，他们会生气这孩子拿他们的话当耳旁风，当孩子记住他们的话的时候，又说这孩子怎么这么较真，不过是大人为了教育他，为了他好。

就算大人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都已经道歉了，还要怎么样呢？都已经答应他以后会注意了还要怎么样呢

仿佛一个孩子不该有自己的想法，一个大人就应该在孩子面前就绝对的权威。

他们不但这么对待几岁的幼童，也这么对待十几岁的青少年。一句“我是你爹／妈”，就不用再解释他们那些喜怒无常的态度。

陆寒的继母在陆寒的成长过程中的角色无疑并不光彩，可是他父亲的漠视却应该付更大的责任，如果不是这样，陆寒不至于对于这世界如此冷漠，更不至于在曾经的那个时空冷淡地仇视一切。他明明就是一个内心存着善念，存着柔软，又爱憎分明的人。

这一晚上，陆寒说了很多。也许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在他说的那些不在乎，那些无所谓里面，其实是在乎的，是希望，哪怕有一次，他的父亲会去想一想为什么每次自己的情绪都被会引导，会去真正查一查他在学校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只是可惜，一次都没有，永远都是失望。

陶桃什么也没有说，她只是一直握着陆寒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听他说起过去的事情，和他一起看着陆寒记忆中的那个小男孩。

陶桃甚至可以体会到，那个时候的陆寒有过的那种伤心，失望，困惑。

她和陆寒都明白是什么导致了那些失望，只是可惜他们没有一个人能够在当时拥抱那个独自一个人哭泣着的小男孩。

一夜长谈，第二天就是大年初一。

早晨拉开窗帘，外面已经是一片素白。虽然没有太阳，但是一片白雪的反光已经使得外面很亮堂了。

陆寒的手机一直到第二天也没有收到陆家那边打来的电话，他也释然了。

抬起眼，看见陶桃揉着眼睛从卧室里面走出来，身上还穿着小兔子睡衣，头发挥散着，把睡衣上的小兔子都遮了大半。

“新年好呀！”陆寒大声说道。

“新年好，你都已经起啦。”陶桃还打了个哈欠。昨天两人聊得太晚，不只是守了岁，到是凌晨才睡着，现在她还穿着睡衣，可是陆寒已经穿得很整齐了。陆寒身上穿的，正是年前他们两人一起去商场买的新衣服，撞色领的衬衫，外面配上深蓝色的v领毛衣，看起来帅气又精神。不知道是不是衣服选得很正式的原因，不像个中学生，倒是有几分像是社会精英人士。

看到陆寒已经换好了衣服，陶桃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赶紧回房间，再出来的时候也已经换了衣服。同样是一件深蓝色的毛衣裙，中间掐出腰线来，下摆呈花瓣状，穿在她身上显得人更加高挑，亭亭玉立。胸前有一排小钉珠做出的v字图案。两人的衣服明明不是一样的款式，但是一起穿着看起来就非常和谐，有种情侣装效果。

“过来给你梳头。”陆寒拍拍身边的椅子。

陶桃耸肩，陆寒对她的头发绝对是有执念，关于她头发的一切他都要代劳，为此居然学了盘发。

不过居然在这方面也体现了他气动超强带来的超常的学习能力，盘得比陶桃自己盘得还要好。毕竟头发太长了，自己盘头操作起来还是有点儿不方便。

陶桃干脆乖乖坐下。陆寒的动作很轻柔，不一会儿就给陶桃盘好了一个简单利落的花苞头。

“吃早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