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那魔君已经死了?!”玉帝端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脸上满是终于除去眼中钉的喜悦,转而又有对对面之人的惧怕。魔族一直是他的心头大患,他时时刻刻地想除掉那群叛党却偏偏一次也未能成功,可眼前的这个人轻易便将魔族首领打败,实力实在不可小觑。
“虽身死,然魂在。魔头一天不除,五界便一天不能安心啊!”玉帝摇头说道,话语中竟是放下了方才的身段。
没察觉出什么差异,白衣和尚还是一脸老神在在地点了点头:“还请陛下放心。是本尊种下的因,一切的果自然也由本尊来收。”
他清淡如水的声音从内殿徐徐传来,迷倒了一大片的小仙娥。比起在魔界时的一身纤尘不染的白衣形象,此刻的和尚换上了一件金色的袈裟,更添几分庄重与神圣。
一旁的玉帝的神态僵了僵,一脸自然地放下茶盏,笑着点了点头:“当然!朕自是相信释迦你的能力!”
释迦点了点头,两人又商量了好一会儿。大意便是这事先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他会静悄悄地把魔王彻底解决掉。了解大意的玉帝狠狠地招了招手,立刻有随从小官上前听职。
“传令下去,通知各界之主,叛军之首已被西天消灭,此乃大喜,七日之后,天宫摆宴!”
“是!”小官利索地退下,立刻开始筹办宴会事宜。
释迦点了点头,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可玉帝却随后摔了一套最爱的玉杯:“哼!不过是个小小的一方之主罢了!被几个教徒尊称了句世尊便还真拿自己是个人物了!”
内殿的小仙娥皆是一惊,慌忙缩成一团减小自己的存在;美男再美也比不过自己的小命啊!
南天门外,一身粉衣的美人远远瞧见到一抹金色身影,唇角微勾,款款向他迎去:“如何?”
美人声音婉转柔美,竟是比她的容貌还要让人惊艳上几分。
释迦点了点头:“已经稳住了。接下来就看七天后的宫宴了。”
粉衣美人听完弯唇一笑,语气里满是揶揄:“六界的平衡已经被打乱,一场大战迫在眉睫。我说你也是,刚一上任就给六界捅了这么大一个篓子!有什么事就不能慢慢来吗?”
释迦浑身僵了僵,前进的脚步一顿,停了下来:“是我心性不定,顾虑不周,入障了。”
粉衣美人笑意更深,脚步不停,很快就走了许远:“既然如此,便该回去好好反省才是。”
释迦收了下颚,低声道了句是,许久才重新追上粉衣美人的脚步。
冥界时历:30年后——
孟无忧,掌管奈何桥的仙君,封号幽冥。传言她面相丑陋,心狠手辣,却又法力无边。
奈何桥头旁,坐落着一间小小的庙店,店前挂着一张牌匾,孟婆庄三个大字赤镗镗地写在上面。店门外排长龙的队伍长之又长,却奇怪地没有一丝喧闹。它们有的貌比潘安,有的四肢残缺,有的衣着光鲜,有的衣衫褴褛……不同性别,不同身份,不同等级,此时,却全都聚集在了一起。
“这里是哪里?你们知道本侯是谁吗?还不快把本侯送回去!”没头没脑的一声怒吼从人群中传出,异动一起,流动的人群纷纷停下,驻足观望。
“前方何人闹事?”孟无忧站在高台之上,面前架着一口大锅。她低着头,似是在专心地看着锅中的茶汤,神色掩藏在斗篷的连帽下不透半分。
“你又是何人!唔!”
此话一出,四周的群众立刻嘈杂起来,议论纷纷。
“谁啊?那么大胆!”
“傻的吧……”
清脆的敲击徐徐荡开,人群又瞬间禁声。
“黑白无常何在?”孟无忧满意地放下手中的汤勺,缓缓直起腰。
有人好奇地抬头张望,却奈何隔着一段距离只能看见斗篷的连帽下的一片阴影。
这边亡羊补牢的两人浑身一抖,急忙答应,目光凶狠地瞪了闹事者一眼,默契向前道:“无常双鬼在!”
“生死簿。”玉手红蔻,四周纷纷传出一片惊叹之声。
这么好看的手,那隐藏在阴影下的面容岂不惊人?
“生死簿在!”众人脑补间,一本蓝皮厚书被恭敬递上。
翻动着手中的生死簿,艳红的指甲轻叩着上头的红圈,囔囔念道:“九世苦修三恶道,今生才得王侯身?”
合上簿子,孟无忧转手递还给黑白无常:“可是有孽债在身?”
无常双鬼弯了弯腰,低头称是。
“既然如此,喝下这碗汤,把它重新投回畜生道吧!”
漫不经心地舀起一碗汤,抬头间,露出一角面容。
已经被押送上前的人刚好抬头看见那一角之光,惊恐万状之时脑仁一痛,一些零碎的记忆片段再次被想起:“你……你是孟婆!不!我不要回去!我不要喝汤!”那人仿佛看到了什么洪水猛兽,惊恐大叫着想要逃离却被无常双鬼的锁链勾住,不得逃脱。
“既然如此,那汤也不用喝了,直接扔过去吧!”红唇微勾,牵动着嘴角的皱纹,任谁也没想到,斗篷的连帽下是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太太。
充耳不闻身后的哭嚎声,孟无忧转身步入店内,身后自有小鬼接手递汤之任。
“孟姨,什么是孽债?他好不容易修得人道为何又要将他投回畜生道?”刚跨入店内,一道娇嫩的女声便从手中的法器中传来。
知道她要问,孟无忧不急不忙地拿出了一本医书观看,这才缓缓对着虚空解释道:“那无知小人在阳界害掉无数性命,其中不乏妇孺,此为孽债。”
“如此草菅人命?!前九世的三恶道,是否也是因为如此?”彼岸颇有些气愤填膺。
“不错,在九世前他曾是个杀人犯,杀害了九条阳寿未尽之人的性命。在那九世里每世偿还一人之债,也算是受尽苦难。”然而这样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谁都喜闻乐见。
“那孟姨你为何还要喂他们喝汤?前世一忘,他们又会犯错,九世苦修如今又在这一世里功亏一篑。”彼岸实在不解道。
“若这世间人人都记得前世发生的事情,岂不就都乱了套。”孟无忧觉着有些好笑,有感而发道:“一遍遍重复,一次次遗忘。这便是轮回之人的悲哀。”
“那世间就没有谁可以逃脱轮回吗?”彼岸天真的语气响起,不过是因为一个无知生灵对世间规则的不解与疑惑,却不知,一语道破了多少人的心事。
“只要不死,就可以不入轮回。只可惜,这六界中又有谁能逃得脱生死呢?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孟无忧淡然地回道,心中却并非如同面上一般平静。
谁人不知谁人不晓的道理,却又有谁,能做到真正的释怀。成仙之道,求的不过是一份长生,但又有谁,能真正长生。
收起手上的医书,孟无忧闭眼来到神器之中,看着眼前越发实质的虚影柔和了些神色。
“彼岸好像快要晋基化形了吧?这几日就不要再修炼了,先稳固好根基,才能在日后的晋升之路走得长远。”仔细检查了彼岸的根叶健康,又喂掉了一碗灵药,孟无忧用食指轻轻抹掉不小心滴在叶脉上的药渣,耐心说道。
彼岸飘在虚空中苦着一张脸扒拉着自己的舌头,无声叫苦。
“还不把手放下?”孟无忧一见,顿时沉着脸呵斥。
彼岸讪讪放下手,委屈着脸坐在半空,小声嘟囔:“反正又不是真手……”
“若不改掉,你终有一日会养成坏习惯!”孟无忧不赞成地怒呵,见彼岸因此吓了一跳,又心有不忍,连忙轻声安抚道:“喝了这些药才能快快化形,等化了形你就可以不用再喝药了。”
小人儿抓住重点,眼睛一亮,腾地一下跳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彼岸难道还不相信孟姨吗?”孟无忧一脸宠溺地看着彼岸,虚空抚了抚它的额头。
“信!彼岸信!”小人儿高兴地大叫,心中却在噼里啪啦地打着小算盘。
果不其然,晌午过后,原本正待在庄里研究药方的孟无忧突然感受到神器中有一股异常的灵气波动,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这小淘气又不听话了!
无奈放下手中的东西就想进入神器之中,却不想被一股莫名的强大力量给弹了出来!孟无忧一怔,顿时担忧不已。
这方神器里,彼岸周身被黑雾与金光所交织包围着,两方不断地拉扯导致彼岸身受剧痛,变大了的人形身影反而越发透明。眼看就要消失不见,一抹黑影突然从彼岸的本体中缓缓飘出,轻而易举地收服了金光,安抚住了欢腾的黑雾。
神器外的孟无忧感受不到了神器内的波动,差点就要向人求助时终于一步踏入了进去。此时的空间中只余下一个身穿绿色袄裙的小女孩正不省人事地躺在地上,她墨色长发散乱着铺了一地,压坏了孟无忧的不少草药。可孟无忧却顾不得心疼草药,只是心疼地将彼岸抱起,摸了摸她已经被汗水黏湿的刘海,探测到她只是因为灵力耗尽而昏迷后才大松一口气。
彼岸头昏脑胀地再睁开眼,惊讶地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慌忙坐起身,这才回神意识到自己已经成功化形了。
“醒了?感觉怎么样?有没有不舒服?”孟无忧察觉到动静,走到房间的一角端起药罐沏了一碗药,端到彼岸面前,一脸紧张地问道。
彼岸看到药下意识就要避开,捂住嘴巴无声控诉。
孟无忧好笑地看着她的反应,故意拉下脸:“还不是你太不听话了!说了不可急功近利,你知不知道你今天正处生死一线!”彼岸心虚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耳朵,回想起自己昏迷前的那种痛苦,不敢反驳。
知道她这是心虚了,孟无忧赶忙趁机把药递过去:“你现在身体太虚弱了,要好好补补。放心!里面加了甘草,不会那么苦了。”彼岸迟疑地看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水,显然还有些犹豫。
见此,孟无忧突然端起药碗大闷一口又面无表情地放下:“你看!一点儿也不苦!”说着重新倒了一碗放在了她面前。
彼岸半信半疑地端起药碗,随后……
“孟姨!”暴怒的吼斥声传荡四方,整个房子都似乎为之一荡。
小傻瓜,要是甘草真有用,你以前的药又怎会那么苦!孟无忧忍俊不禁地看着彼岸如同药碗般漆黑的脸色,思绪缓缓散开;如果一切没有变成现在的模样,她是不是……也能有个这般可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