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五章 真相(1 / 1)满纸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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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持叹了口气,慢慢地从宝座下站起,绕过两人,一直走到侧门。然后又转身说:“平儿,不要怪爹,爹也是生不由己。”

岳平和朱红的面部好像凝固了,没有任何表情。

“爹五岁时就被前任主持选中,一直在伏龙寺跟着上师学习各种典籍,为接任主持做准备。从五岁到二十岁,就没有出过这寺院高墙。可是我也有普通人的好奇和渴望呀。”

主持愁苦地扭动着脸。这万人敬仰的崇高之地,让他受了多少束缚,承受了多少不得已呀。

“我还记得,二十多年前,上师带着我到各地游览学习。我们游览了萧地各大宗寺,还远赴了安城的静居寺。有一天黄昏,我独自出门观赏安城夜景。这时候,我遇到你的生母。”

提到那段经历,主持的眼睛亮了。这种亮光不是高僧眼里的睿智之光,而是属于一个男人的心动。

“当时,是在安城护城河畔。岸上的酒家生意兴旺,通明的灯光把整条河都点亮了。我看到一个清秀的女子,坐在大石头上,脚丫在水里上下滑动,溅起一片水花。就情不自禁走了过去,报上自家姓名。”

“你娘叫小敏,很漂亮,她不同于萧地女子的那种美丽,而是自带一种烟雨朦胧的愁绪,看着让人疼爱。我和你娘一见如故,聊天很投机。临别的时候,我们约定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一来二去,我们的感情越来越深。最后,我们偷食了禁果,私定了终身。我原本想着还俗当个普通人,和你娘过普通的幸福日子。可是,面对辛勤培育我的上师,我说不出口。”

主持的眼睛灰暗下来,仿佛预示着美好的恋情遇到了过不去的坎。

“终于到了回康城的日子。我鼓起勇气给上师说了。果不其然,上师非常伤心。他说我这种行为是背叛。因为我是万中挑一的幸运儿,是萧南宗派未来的核心和灵魂,而且已经入了宗派,如果我结婚,就是对教门和信仰的背叛。”

“这些虽然让我愧疚,但是没有让我动摇。因为我对你娘的爱已经很深。可是,上师说,按照教规,如果我结婚,整个宗派会杀死我的父亲,并褫夺他的贵族地位。我的父亲,你的爷爷,是一个视地位如生命的人。我退缩了。”

主持停了下来,那沉重的感受,时隔二十多年,依然记忆犹新。

他鼓起勇气,继续说道:“所以,我离开了小敏,酿成一辈子的大错。临走前,我拿出所有的银两给她,那些银子足够她在安城,衣食无忧地过一辈子。回到康城,我顺理成章地成了主持,可是,对你娘的思念一直都在。”

“后来我悄悄去找过她,没有找到,只听说她生了一个带有鸢尾胎记的男婴。我一听这个胎记,就知道那是我的孩子。但是,母子两人下落不明,我更加心急如焚。”

“后来,在白龙殿的大堂上,看到你大腿处的鸢尾,我确信终于找到了你,我的儿子。我急着去押房,看到你满背的创伤,我心疼急了。听到你说你母亲的遭遇,我悔恨万分。”

“可是,我也是身不由己呀。平儿,你能原谅爹吗?”

主持渴望地望向岳平,希望得到肯定的答案。

岳平茫然了,他不相信眼前这个人是他的生父,他不是自己心中神一般的大师吗?他不是从天而降为自己排忧解难的前世缘吗?原来,他做的一切,解救我于危难,帮我调养身体,都是有预谋的,他只是想洗清自己的罪孽。可是,这罪孽一旦犯下,就毁了一个女人的一生,让一个孩子在失亲之痛中挣扎,怎么能说原谅就原谅呢?

岳平冷冷地看着主持,决然地说:“你不是我爹,我没有你这样的爹。我永远不能原谅你。”

主持听后,往后退了一步,整张面孔变得凄然。上师忙上来扶着他。他轻轻地把上师推开,摇摇晃晃地坐回金色宝座。

“哥哥,你好糊涂呀。妹妹被你害惨了。”朱红受不到这种打击,哭喊着拉扯主持的衣服,接着,跑出了白龙殿。

“从此以后,我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你也不要再帮我。”岳平扔下一句话,决绝地走了。

主持失魂地呆坐着,半晌后,望向天空,说:“上天,这都是我一人的罪过,就惩罚我一人吧。”

上师看到主持的痛苦模样,在旁边默默垂泪。

蹲在楼梯间偷听的小僧听到这里,就悄悄地下了楼,出了白龙殿,径直朝管辖兼收的中师顿拉那里去了。

顿拉听后,先是惊讶,后又冷笑了一下,心想:这下有好戏看了。他又把这消息告诉自己的亲戚——康义的顿巴。

“怪不得这招损棋也没有翻了这小子的船,原来是这等缘故呀。”顿巴捋了捋下巴上的胡须,又在心里打起算盘来。

话说,那岳平从伏龙寺出来,魂不守舍地回了福兴。一到家,就病了,之前以为痊愈的疾病又犯了。泰福、白虎见此情景,拿药的拿药,安慰的安慰,两个大老爷们在岳平床前手忙脚乱。金秀喂完朵朵的奶,就让佣人吴妈抱着孩子,自己直接去了岳平房里。

看到岳平嘴唇苍白,金秀立马蹲在床边,道:“哥哥,你这是怎么了?”

“没事儿,你去照顾朵朵,别管我。”

“你这个样子,怎么不管你?”金秀忙烧了一壶水,拧了帕子,给岳平擦了身子,又拧了一张烫帕,搁在岳平的额上。

见大家都忙得差不多了。岳平说:“你们都去做自己的事,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大家陆续出门,白虎走在最后。

“白虎,你等一下。”岳平挣扎着说。

白虎回到床头,低着头说:“掌柜,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

“你帮我去查实一件事。”

“什么事?”

“我先要你保守秘密。”

“掌柜,我白虎办事,你放心。”

“你保证连金秀都不能说。”

“我保证。”

“今天我知道了我生父就是伏龙寺的主持......”

“什么?”白虎没等岳平说完,便发出诧异的声音。

“你先别打断。他说二十年多年前,他离开我母亲时,给了足够她生活一辈子的钱。我不相信。如果这样,我妈何故去背槚包?你帮我回安城查实一下,他到底有没有给过。如果没有给过,那他就在撒谎,他就没有他说得那么无奈。这样,性质就变了,他是抛弃了我母亲,我就要为我母亲报仇。”

“掌柜,你先不要着急。他应该不会那么坏。我记得金掌拐临死前说,你母亲说过,让你不要责怪你的生父。”

“那是我母亲本性善良。你先去查实一下。”

“好,我这就去。”

“等着,金掌拐已死,恐怕查起来没那么容易。你从金凤槚号或者林丰衍那里,看看能不能找到突破口。”

“好的,掌柜。你好好养着。福兴上上下下都要靠你,你可不能倒下。”

“我知道。还有个事情要叮嘱一下,注意保守秘密,这事儿事关福兴的声誉,也关乎那个老家伙生父的名声。”

“明白。”

“好,快去快回。”

白虎以到安城调研货品质量的名义,别了金秀。

既要保守秘密,又要查清真相,路上,白虎想了一个招:就以寻找自己的朋友的旗号,和金凤槚号或林丰衍交涉。白虎又想:朋友?当年背槚包最年轻的,恐怕今天都能当他父母了,普通的朋友肯定不妥,那就忘年交吧。

白虎告诉林丰衍,自己有个忘年交曾经是金掌拐队伍里的背夫,已经好几年没见面,这次来安城想寻找故交,一起把盏论欢。自己的故友身份低微,直接寻找恐怕很难,估计要从当年的带头大哥——金掌拐处寻起。白虎当然知道金掌拐已死,但是只有金掌拐才是找到岳平生母的线索。

林丰衍运用自己的关系,找到金凤槚号的管家,又联系到现职掌拐们,他们要么年轻,已经不认识金掌拐;要不有所忌讳,因为毕竟当年金掌拐是被扫地出门的。正当白虎悻悻走出门时,金凤槚号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喊住他。

那老头是金凤槚号里搬运槚包的伙计。他把白虎拉到一边,说:“我当年就在金掌拐带的槚帮里。金掌拐恐怕已经死了,前几年病得不清。”

白虎见他了解内情,忙拉他去了一家饭馆详谈。

吃了几口热菜,喝了两口小酒。白虎见老头放松下来了,就开始问:“你们槚帮里是不是有个小敏子的女人。”

那老头皱了皱眉:“是呀,那女人身世可惨了。孩子没了,自己也丢了命。”

“听人说,那女人之前挺有钱的,怎么后面那么惨?”

“有钱?没听说过。不过我也说不好,你知道,有些女人挺有能耐的。”

“当时有没有和她关系近的人?”

“你打探一个死了的人干什么?”

“大哥,我也是受人之托。请大哥务必帮忙。”

那老头是个热心之人。他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要不你跟我回家问问我老婆吧!她当年也是背槚包的,和小敏子聊得来。”

“谢谢大哥,小弟我敬你。”白虎端起一杯酒,和老人的酒杯一碰。

两人吃过饭,去了老头的家。老头打开一扇陈旧的木门,白虎看到一个驼背的老妪正坐在草编的凳子上纳鞋底。

“老婆子,别忙了。这个老弟问你个事。”老头说。

“什么事啊?”老婆子慢吞吞地站起身,拖着沉重的脚走过来。

“这都是当年背槚包留下的后遗症。女人的体格不同于男人,劳累过度老了就麻烦了。”老头对白虎说。

白虎耐心地等老妪重新坐定,再开腔:“大娘,打扰你了,给你打听个人,你还记得小敏子吗?”

那老妪慢慢仰起头,浑浊的眼里出现了泪,颤巍巍地说:“怎么不记得,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她这辈子,划不来呀。钱没了,男人没了,孩子没了,自己的命也没了。”

白虎听到她说钱,顺势问道:“她的钱咋没了呢?”

“哎,被阿强给偷了,身子也被那混账给糟蹋了。”

白虎从老妪慢吞吞的话语中,串起了岳平生母的悲惨遭遇。

原来岳平的生父走后,岳平的生母小敏子独自生下了岳平。一个带着婴儿的年轻女人,被同村游手好闲的阿强看上了。他强行占有了小敏子,并翻箱倒柜拿走了她的钱。小敏子没办法,又不知道去哪里找岳平的生父,就去了金掌拐的槚帮,当了背夫。

“那个阿强现在在哪里呢?”白虎怒不可遏,想为掌柜报仇。

“死了,后来和别人打架,被打死了。”老妪说。

离开了两个老人的家,白虎心里闷闷的。这样的消息,该怎么给掌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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