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荷岂会罢休?她怒目圆瞪,端起袖子抹了一把挂在脸上的鼻涕,气得嘴唇直哆嗦:“你?好大的胆子!我好歹是将军府的主子!容你在我头上撒野耍泼!?唐安夏!唐安夏你给我滚出来!你连亲娘都不管了吗!为娘怎会生下你这等心狠手辣的女儿!?”
侧卧在软塌上浑身乏力的唐安夏稍稍蹙眉,自嘲的一笑,夹杂着几分无可奈何:“能有这等偏心的母亲,岂是我能选择的?”
窗外夜色已深,透着彻骨的寒凉,唐安夏头疼欲裂,不知是被唐宏气得,还是被瓷器撞击的,她一脸疲倦地合上眸子,这烦闷的夜,本想着沐浴就寝都不得安宁。
庭院里忽然‘砰’地一声巨响。
唐安夏惊得立刻睁开清亮的眸瞳,扶着芳嫣的小手匆匆向外走,嘴上嘀咕着:“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先前是弟弟发疯,当下是母亲发疯,真是应了那句‘手足亲情无一不是累赘’。各个都是牵绊,让我如何安心筹谋大计?”
推开房门,瞧见李姑姑怒气冲冲地站在母亲翠荷的面前,雪地里的一块石头的旁边散落着残缺不堪的觥筹白玉碎片,显然是刚刚狠狠地砸在了石头上破裂时发出响亮的声音。
翠荷瞄了一眼面色惊诧的唐安夏,方才吓得惨白的脸孔立刻恢复了血色,指着李姑姑的鼻尖,嚣张跋扈道:“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吗?竟敢把二小姐的酒盏砸碎!”
李姑姑临危不惧,态度毕恭毕敬,语气从容不迫道:“夫人,您深夜闹事,二小姐为了平息您的怒火,赠予您一盏上等白玉的觥筹,可惜您不领情,与奴婢拉扯之时,不小心砸在石头上,这可不全是奴婢的错啊!哪怕将军来此处,大夫人质问此事,奴婢也会这般说的。”
翠荷惊得目瞪口呆,连翠荷身边的婢女都吓傻了眼,片刻,才缓过神嚷嚷道:“你这个姑姑怎么能空口白牙的胡说八道呢!?你什么时候要把这酒盏送给我家夫人了!”
李姑姑若无其事地扫视了一圈满院子的下人们,倏地,高声质问道:“我刚刚要把二小姐的白玉觥筹赠予夫人,你们可否能证明此事?”
奴才一个个面面相觑,纷纷低垂着头,不知如何作答。
复而,李姑姑扭头笑眯眯地问唐安夏:“二小姐觉得,奴婢是冤枉了夫人吗?”
所有人都把困惑不解的目光转移到了唐安夏的身上,这个桂苑的主人会如何应对李姑姑的招数呢?他们要静观其变。
唐安夏清冷的回应了李姑姑一个宽心的笑容,她怎会不理解这份心思。
索性顺水推舟道:“母亲,李姑姑所言极是,您不该半夜三更跑到桂苑闹事,更不该推辞女儿的好意,这白玉觥筹乃是父亲赏赐的宝物,如今被你不小心砸碎,真是可惜了。不过您放心,整个桂苑的人都会闭口不言,替您隐瞒过错的。”
翠荷瞠目结舌,她震惊地张了张口,竟一时气得无话可说了。
唐安夏冷漠地望着庭院里一头雾水满腹狐疑的下人们,笑问:“你们觉得,夫人是不是应该回去歇息了?”
奴才婢女自然是不敢忤逆唐安夏的意思,急忙作揖道:“恭送夫人。”
唐安夏笑得温婉:“母亲,天寒地冻,莫要受了风寒,速速回去吧。”
翠荷怒不可遏,她眼睁睁地瞅着桂苑上下主仆一心,竟然把她当成是外人耍弄一番,让她掉入了陷阱中被冤枉。
她嘴唇不知是天气严寒冻得发抖,还是怒火中烧气得哆嗦,咬牙切齿道:“唐安夏!好啊!你如今有了大皇子的玉佩庇护,还有文亲王护你周全!连我这个亲娘都不认了!都敢和我勾心斗角了!我告诉你唐安夏!我的宏儿至今未归!听说被压着去了文亲王府!倘若他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要了你的命!”
唐安夏扬了扬头,如柔荑般的手指轻轻拨开额头前的碎发,敷着草药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她的脸上挂着倔强:“母亲,你的宏儿险些要了我的性命。他若不轻薄公主,我怎会与他搏斗?他若不下死手伤了我,怎会被带入文亲王府?他是自作自受,休要怪我!”
轻薄公主……
翠荷的脸色大变,她呲牙咧嘴地狠狠掐了唐安夏的臂膀一下,朝着她挤眉弄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恼怒着:“让你帮衬着你弟弟,你不听!还故意坏他的好事!你非得阻碍你弟弟当驸马吗!我即刻就去文亲王府要人!”
说罢,带着她的婢女愤愤不平地拂袖而去!
唐安夏绷紧的神经蓦然放松下来,李姑姑眼疾手快,忽地扶住了她险些跌倒的身子,眼神担忧又关切:“二小姐,您尚未痊愈,不可劳心劳力了,一切放心交付奴婢。”
寒风拂面,唐安夏感到浑身阵阵发凉,庭院的槐树枝头挂着的宫廷花灯雍容华贵,放眼望去,长廊一片火树银花,整个将军府都洋溢着新岁的气氛。
华瑶和唐婉凝,唐代柔等人还迟迟未归,不知是否留宿皇宫。
唐安夏隐隐约约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唐宏怕是会出事。
李君麒早已不是当年见血即晕,文质彬彬的书生男子了。而今的他英勇善战、机敏聪慧、城府极深,武功更是连子瑜都畏惧三分。
这般可怕的男子,不会让唐宏安然无恙的回到将军府。
不知为何,唐安夏的心中竟然莫名其妙的有一丝感动,前世,冤枉委屈、苦不堪言,都是一人承受。
今生,李君麒愿意替她打抱不平,替她报仇雪恨,替她疗伤,护她周全。
一想到他,唐安夏的心底油然而生一股暖洋洋的甜蜜,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感觉寒风刺骨的冬日都不再冰冷了。
芳嫣扶着她回屋,给她倒了杯热茶暖暖身,小脸挂着几分惴惴不安。
唐安夏瞥了她一眼:“你是觉得李姑姑过分吗?”
芳嫣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二小姐,奴婢是害怕李姑姑。”
唐安夏喝光了盏中茶,递给芳嫣,幽幽道:“李姑姑是宫里见过世面的人,什么样的勾心斗角都经历过,我需要的就是这样的帮手,只要她对我忠心耿耿,不管是可怕的卑鄙的手段,我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