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命运吗？

“不信。”

为何来到天穹台？

“为命。”

可自相矛盾？

“并不。”

进入天穹台，需得联络守门的仙使。陆夜裹了一包裹钱银，仙使不爱财，酷爱胭脂。

陆行舟酷爱赠她胭脂，颠颠地滚回永夜城，迷香熏晕了批折子骂祖宗的唐氏仙君。一盒子上等奇花打磨地胭脂贿赂了仙使。

仙使德行极高，放陆夜一条猛虎进去不留姓名。嗅一嗅玉镶青鸟地胭脂盒子，隔着层东西足品淡香的气味。

仙使红唇娇浓，扇形铺开的乌发由一枝金簪固定。眉眼阴柔，显尽妩媚，凭空变出纸笔出来，细舔了狼毫，“本仙使一看你就是个明事理的神仙。”

“本仙使问你三个问题，记录到纸上。如实回答便可，说谎可是要挨雷劈的哦。”

陆夜最不怕的就是雷了。她换了件衣裳，不同之前沉寂的紫色，面料颜色样式皆为下乘。黛蓝稍松地袖子，劣质的玄色腰带。

她躬身道，“仙使请问。”

仙使撩起浅白地披风，作势要写，眼角微微翘着，抬眸，“小姑娘可信命运？”

“不信。”事在人为，且是两个字就能困住的？她若信命，今日当嫁了宫梓，孩子该遍地爬了。

笔下书‘狂妄’，抬笔，这是地二问，“想进我天穹台，无非是想找天意求情罢了，你不信命，独自与他抗争不好？莫非小姑娘另求他谋？”

陆夜躬身再揖，“并无。小仙为见天意而来。”她瞟了一眼纸上，字写的丑了点。

仙使抬头端详她一会，最后一问，“可自相矛盾了些？”

陆夜身子压的更低，她自称小仙，“并不。他们求天意改命，小仙要书天意的命。”仙使手一震，猛地抬头，目光疑惑而坚定，“春季将至，笼子里的鸟儿要踹门了。”

狂妄上圈了一笔，草纸浮起，飞到陆夜身后，她纹丝不动。空灵地声音自脚下腾出的门而起，“获得天穹台出入令牌，仙使引荐词，狂妄。暂且稍后，天意赐官位中。“

“——天意赐，云仙称号，下乘神仙。”

草纸变幻成了令牌，狂妄隐去，刻字云仙。万花缠绕门柱，百灵鸟绕着鸣叫。仙使道，“穿过这道门便是天穹台了。舍去本有的名号，到了里面，小姑娘你就是天意身下的臣子，云仙。请进吧。”

陆夜正了正男子束发用的头冠，穿了天穹台的大门，嘀咕道，“云仙……听着像看管云朵的。”

天穷台建的节俭，远不及九重天花里胡哨。霞光四处可见，陆夜一路挡着眼睛，回光返照见的大抵是这处的风景。

天穹台有天意居住，天意是有血有肉有思想的神仙。侍女臣子稀少——天穹台有人已经稀奇。

这里像个完整的国度，陆夜长了见识。认知中天穹台只有天意一人独居，凄苦冷漠又惆怅。

天意上朝蒙面遮帘，臣子各个高挑魁梧，云仙瘦弱矮小，站在大后面啥也看不着。

云仙不管云，是烧火做饭的老大。她不烧火、亦不做饭、闻厨房腥血香肉，坐到天黑。

天亮上朝，据她三日的观察，臣子中能在天意面前说上话的，是一个叫太史忘尘地壮年胖子。他胖，脑子肉少，塞满机灵。

太史忘尘一笑挤脸上的肉，肉又挤得眼睛剩个缝隙，弯弯窄窄，富贵地讨喜模样。他常笑着驳臣子的言论，无论是非，见人就怼。

陆夜曾在厨房扩建问题上与他交过手，此人看起来傻，言语玩笑透着犀利。她善意地上了折子，善意地写下天穷台厨房狭小，善意地威胁天意不扩建房子你们都别想吃饭。

太史忘尘两句讽刺了她，三句明里暗里辱骂，一句干脆回绝。

他说一句她矮一头，嘴上功夫讨不到便宜。天穹台扫地的修为与莫羽平齐，三个莫羽打她念千遍佛经也没用，忍了这口气，老子十八年后还是条好汉。

臣子奸佞小人，天意昏庸无能，两两携手，谁敢不服。天穷台政局如下：

太史忘尘称老大，天意憨憨道是；臣子进尽忠言，太史忘尘笑曰‘滚’，天意憨憨道是，臣子立马得滚。

朝中因云仙上奏的一些无聊折子热闹起来，太史忘尘唾沫横飞照例退回。他抖一抖肥肉，抹了一手头油，笑道，“天穹台人丁稀少，各有职位，挑不出空闲去你们厨房打杂。”

陆夜遭他退折五次，忍无可忍，礼数仪态踩在脚下蹂躏，“太史忘尘你吃饱了撑的，没事装天帝老子，真以为长了几斤肥肉镇得住天穹六方了？”

太史忘尘手捧阔肚，笑道，“云仙夸张了，天穷六方不敢当，镇住天穹台足够足够。”

臣子低头发冷汗。

隔着帘子的天意不动如山，陆夜捶墙。太史忘尘话中谋权篡位的意图可不明显，他都要镇住天穹台了，你瞎啊聋啊还是装没听到呐，就差趴在耳边告诉你了！

陆夜抱拳佩服，脚退着要单独下朝。太史忘尘笑的能招财一样，抓了放永夜城门口，全城百姓富足。臣子眼中映射他福星高照地笑容，怨气横溢怒不敢言。

云仙耸拉脑袋去的厨房当差，手下看她模样晦气，一脚踹了出来。饭香扑鼻，太史忘尘那头猪吃了她做的饭也不知道感恩。

上朝钓鱼，逮住几个会说话的忠臣，朝中无人与太史忘尘为营，他到底是如何生存下来的！这种遭万人唾弃的臣子不该灭绝于世吗？

凭什么太史忘尘生活畅快，三餐一顿不落，能吃能说，膘肥体壮！

她看了五日的厨房，上了五日的朝，与太史忘尘你一言我一句切磋五日。折子照退不误，辩论的能力高明不少。

陆夜深知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地道理，四处打听天意的脾性习惯。据传此人喜怒无常，阴晴不定，天穷台唯有太史忘尘能近身侍候。他们待了一辈子，天意长啥样的疑虑仍留存心中。

陆夜吃了一口肉镆镆，太史忘尘，忘尘……名字颇有意境，就这么被猪给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