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教室的时候，试卷已经发下去了，监考的老师见叶盼盼回来的晚，本来想责怪两句的。后看她脸颊鼻梁上都有伤，眼中闪过一丝明了，也没有多问，直接让她坐在坐在座位上开始考试。

终班的学生基本上全部都是不爱学习，学习成绩很差的，但也总有那么一两个例外，其中就有一个男生，学习比谁都认真，上课也认真听讲，可成绩就是不好。这次考试，他因为太紧张了，所以在打开试卷准备做题的时候，才突然发现自己笔没带。

其余的同学在这个考场上，有的在用笔在试卷上随意涂鸦，有的睡大觉，还有的将试卷折成了纸飞机，用手拿着它模仿航道来来回回的飞行，所有人都对这场考试表现出漠视而又不在乎的态度，唯独男生，来来回回的翻找着，急得满头大汗。

“成毕，你不好好考试，在找什么？”成毕的家庭条件在这所学校算是垫底的，再加上他本身性格沉闷的很，属于既不得老师喜欢，又在老师可得罪范围内的学生，所以老师对他说起话来也不客气的很。

“老师，我笔忘记带了！”成毕无助的看向老师，满眼都是仓惶，他本来就因为成绩不好一直被母亲责骂，若是这一次因为没有笔，连题目都没有做的话，妈妈会不会不要他了！

哪怕成毕的年龄都快要变成成熟的少年了，但从小到大母亲的打击式教育和颠沛流离的生活，早已经让他变得敏感又多疑。

“考试忘记带笔，看来你也没什么心思放在学习上！平日里装作认真读书听课的样子，是装给你父母看，还是装给我看呢！没带笔就别考了，正好长长记性！”监考老师劈头盖脸一顿痛骂，骂的成毕脸颊和眼眶都红了，只是即便如此，他还是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老师，希望老师能帮他找找笔。

不然的话，回家肯定会被妈妈责骂的，他不怕妈妈的责骂，他怕妈妈失望，更怕妈妈不要他。可是面对成毕的目光，监考老师却直接无视过去了，身边在玩闹的同学依旧在玩闹，少数几个将目光放在他身上的，也都带着戏弄和嘲笑，甚至有几个故意将自己的笔亮在他看得见的地方，然后折断，用明晃晃的事实告诉他，就是我丢了也不给你。

人性的恶，在这一刻无限放大。

而刚成年还算是孩子的恶意，更是纯粹而又不带有丝毫理由的。

原来，他们不光是对身为人类的自己这般充满敌意，对于自己的同类乃至于朝夕相处的同学，也这样不友善的吗？

叶盼盼转头，将自己多余的笔放在男生的桌子上，没有多说一句话便转过了头。教室里突然出现了一阵带着恶意的起哄声，男生抬头看着叶盼盼的背影，脸上丝毫没有被帮助的感激，反而充满了一种被羞辱的感觉。

哪怕是被老师当众这般责骂，都没有感到羞辱的男生，竟然会因为一个人类的帮助，觉得自己被羞辱了，真的是很奇怪的事情。他想把笔恶狠狠的丢在叶盼盼身上，告诉她自己不需要人类的帮助，可是想到严厉又总是歇斯底里的母亲，他终是咬咬牙，忍了下来。

一片喧哗中，只有少数两三人在奋笔疾书，笔尖在纸上的沙沙声太过渺小，完全抵不过周围吵闹嘻戏的声音，但身为监考的那位老师却像是没听到没看到一样，坐在前方的讲台上翻看着光脑上的实时资讯。叶盼盼做题的时候会屏蔽一切外界的声音，所以即使吵闹声很大也并不影响她做题的速度，但是坐在她身后的成毕很明显是被这样的吵闹声给影响到了，不停的抓耳挠腮，一会捂住耳朵，一会儿皱眉重新审题，整个人都处于一种很慌张的状态。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叶盼盼交了试卷，休息一会后想去上个厕所，结果正巧在途中遇上在其他班级监考的杨老师。

“杨老师！”叶盼盼急忙喊了一声，想要跑过去和他打个招呼，顺便问一下自己被传谣言的事情。却不想，杨老师看见她，竟然直接掉头，转身就要离开。

“杨老师？！”叶盼盼愣了一下，以为杨老师是没听见，上前追了两步。就在这时，杨老师回了头，离了近了，叶盼盼才看到杨老师眼中的红血丝，他神色有些颓丧，山羊胡子也不再像原来一样神采奕奕的翘起。他看着叶盼盼，目光带着歉意又带着一丝隐藏的很深的关怀：“盼盼，以后没有什么事的话，别来宿舍找我了。”

“老师？”叶盼盼的脚步止住了，沉默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年纪这么大了，这些谣言对我没有什么影响，可是你还年轻，未来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见叶盼盼神色愕然，杨老师叹了一口气道：“你作为人类，若是再和我关系亲近一点，所受到的攻击是你难以承受的。”

杨老师告诫完了这一句，便真的彻底走远了，叶盼盼这次没有再追上去，她站在原地，心里隐隐的猜测到了今日谣传的“男主”是谁。而这种猜测，在她上完厕所回教室路上，彻底被证实了。

“我怎么可能跟她有牵扯，是她自己想要来勾引我吧。”带着不屑的语气将正处于变声期的男生声线打磨的愈发难听：“是她自己倒贴过来的关我什么事？人类本来就是下贱的生物！”

“也是，我们的成大才子怎么可能看上那么低贱的一个种族？”少年勾肩搭背的揽上男生的肩膀，男生吓得瑟缩了一下，却不敢有抗议，只是点头急忙附和道：“是啊，她连年纪那么大的杨老师都敢勾引，还有什么是不敢做的！听说她经常出入杨老师的宿舍呢，人类真是不知廉耻！”

“也许她还引以为荣呢，哪怕杨老师年纪大了，但她可是个人类，身份那么低贱，有生物看上她就该感恩戴德了。要我说，即使她攀上了快要垂死的老头子，也该笑醒了吧。”少年说到这里，可能是想象到了那个画面，发出了几声带着恶意的调笑。

叶盼盼从未遇到过这种事，她躲在一旁气的浑身发抖，她年岁也还不大，这种传闻对她来说如同将一盆污水倒在她清清白白的身子上，还不允许她去擦拭。哪怕这盆污水与她毫无关系，但所有人都以为，她本身就是恶臭的！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叶盼盼的情绪一会因为过于愤怒像是处于岩浆中，一会又因太过绝望而觉得心脏都沉入了冰底。他们可以不喜欢自己，可以排斥自己，甚至可以殴打辱骂，但是怎么能将一个莫须有的罪名，就扣在她身上呢？！尤其是，这莫须有的罪名，伤害的不仅是她，还有无辜遭受无妄之灾的杨老师！

愤怒绝望之余，她又有些自责，她错了，她不该跟任何人亲近的。她对于自己身为人类，在这个时代的定位还未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即使知道人类身份低微，其他生物对人类包有偏见，却从未曾想过，这种偏见竟已经达到了谁和她走的近一点，就会被传绯闻的地步。

如果这件事只有自己一个人牵扯其中，未连累到其他人，也许叶盼盼此刻就会直接一走了之，将自己封闭起来，不再和任何人接触。可此刻事关杨老师，叶盼盼便不想让这件事这么轻易的算了！不是说她和谁亲近就是和谁有关系吗？好啊，那她不介意，在这么多人都在的情况下，和他们更“亲近”一点！

冰冷的绝望渐渐沉入海底，燃烧的愤怒充斥着整个胸腔，叶盼盼从拐弯处走出来，正在说她坏话的几个少年显然没想到她竟然会出现，都愣了一下。叶盼盼上前，她的目光像是燃烧着火焰一样亮的可怕，又沉到深不见底，周身的气势冰冷而迫人。她一步一步的靠近，待走了进了，她才发现，刚刚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和污蔑她的，竟然是考试中忘记带笔的那位同学。

被你帮助过的人污蔑甚至伤害，大概没有任何事，可以比这个更让人愤怒和恶心的了！

叶盼盼面无表情的靠近，眼中却流露出极端的厌恶。她看着那个被自己帮助过的男生，一直向前走，直到与那个男生只有一个巴掌大的距离，却还想继续靠近。

男生吓了一跳，急忙后退，而叶盼盼却没有停下脚步的想法，直到男生退无可退，被逼到了墙角，整个后背都贴近了墙面，叶盼盼还在靠近。

“你……你……”清甜的气息弥漫在鼻尖，男生看着近在咫尺的叶盼盼，慌乱的不知所措。他从小到大，因为母亲的过于严厉，几乎全部身心都用于讨好母亲，从未有过和异性的相处，这是第一次……和异性有这么近的距离。

心脏开始缓慢的跳动，一下一下，几乎剧烈到要跳出胸腔，然后……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喉咙过于干涸，他想说些什么，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叶盼盼还在继续靠近，清甜的气息也越来越浓郁，那种好闻的气息像是梅子酒，又像是某种或是杏或是桃花，分不清楚，却格外缠绵，一点点，从她的身上沾染到了距离她距离比较近的几人身上。其他人只觉得好闻，可是距离她最近的成毕却觉得整个人都浸泡在这种好闻的气息中，就连舌尖，都似乎有这种香甜气息的侵蚀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