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见听众准备走了,但小乞丐还没有说过瘾呢!枯坐一上午,难得有个肯听自己唠嗑的,小乞丐忙上去拦住小小,道:
“嗨!今日爷爷刚开张,心情好,再免费附送你一条消息何如?”
“哦?说来听听!”
“镇上那卖米的富商,白府你可知晓?”
白府?白府……那不是之前让香止做童养媳的那家么?还给了香止一百两银子聘礼的那家?!
“嗨,我当什么消息呢!这消息我知道,不就是新近迎了一个小丫头做童养媳么?!还给了这童养媳娘家一百两银子的聘礼呢!这事儿我知道,当时我可在场呢……”
却见那小乞丐得意一笑,“你那消息已过时咯!我悄悄地告诉你,那小女孩儿啊,已经殁了!”
小小怀疑自己听错了,殁了?香止?怎么可能?!
“……你这小乞儿信口雌黄,只四天前我还见那姑娘好生生地进白府呢……只四天光景,好好一个人儿,怎可能说殁就殁的!”
“呔,我骗你作甚!我苏乞儿从不卖不实的消息!何况他白家又不是第一次糟蹋那些小女孩儿,我跟你说,这些高门大户里的腌臜,可不比窑子里干净多少!”说着,小乞丐还把头凑到小小耳边耳语道:“我悄悄告诉你,那白老爷可是这个!”他右手伸出一根小拇指:“……狎童!……那天杀的哟,见天儿地有小孩的尸体从白府运出来……”
“……可是如此遭天谴之事,之前我怎不曾听人说起过?”小小仍持怀疑态度。
“嗨,我有个哥们儿,在白府司倒夜香一职,我哥们儿之前只道白府倒夜香一职月钱给得多,还以为是白府油水足,哪知……名为倒夜香,实为负责处理那些孩童尸体的!……我那哥们儿不是吓得夜里睡不着,就老跟我唠嗑,我才知道的么!”为证实自己所言不虚,这小乞儿卖起自己哥们来毫无自觉。“这白府先是以收养无爹无娘的孤儿为名,可最近这太平盛世,咱镇上哪儿来这么多无爹娘的孤儿……后来就找那些穷苦地、眼皮子浅的人,买他们的儿女,这些爹娘还以为自个儿孩子是进白府做下人的呢,实际上,啧啧……”
“那其子体弱多病,需与命格偏硬的女童结亲之传言?之前不是已经有个女童嫁去做童养媳……不是半年后才殁的?!”
“体弱多病倒是真的,但要我说,那就是天谴!但与命格硬的女童结亲之说,一听就是幌子……之前嫁去的女童,哪是半年后才殁的,也是几天就没了的,我哥们儿负责处理的尸身呢!只是半年后才报丧,但其爹娘肯定是没有看到尸身的……对了,我想起来了,其对外宣称是走水,可不是就烧成渣渣了么……”
“……自己儿嫁去没半年就殁了,女孩儿父母没有找白府要说法么?!”
“要何说法?!当时可是给了50两的,说是聘礼,实际为卖身钱!这些爹娘眼皮子又浅,哪敢得罪白府,女孩儿没就没了吧,好歹还留着50两银子呢!……这次白府倒是大手笔,直接给了一百两银子!……你看着吧,半年后,这女孩儿的爹娘也是乖乖的,决计不敢闹腾,毕竟一百两银子,又不是白给的!你知道以前街边卖儿卖女的,才卖多少钱么?!最多五到十两!”
告别小乞丐后,小小有点恍惚地往林府回走,脑海里不停回想小乞丐说的那一句“毕竟一百两银子,又不是白给的!”如果……这小乞儿说得都是真的,那却是自己,亲手将香止送到了那禽兽窝里!虽然香止平时总是和小小不对付,但在小小看来,那就是些小孩儿不懂事地胡闹,根本没有放在心上,何况哪次小小都没有吃亏给报复了回去。
但被虐致死,却绝不是小小希望看到的,何况当初给香止那一百两银子,小小本意也只是助其脱离柳媚儿的魔掌罢了,何曾想过……虽是无意,但的确有一条人命,因自己而阴差阳错地殁了……
走到林府那狗洞前,小小拍了拍自己的脸,对自己说,先将这些悲戚的情绪收一收,眼前我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呢!待我平了这里的事儿,再去找那天谴的白府算账!
小小爬过狗洞,进了林府,发现才一会儿,林府就一片人仰马翻,有的仆人甚至把屋顶上的瓦给片片掀起来地检查,简直可笑,我难道是只虫子,还能藏身于瓦片之间么?!
正思量间……突然想到,糟了,娘亲!
小小在树丛的掩护下,一路急奔回自己居住的倒座,在房门前看到久不见的林夫人,正带着她的丫鬟急得团团转,
“……没几天就中元节了,怎可在此时走丢了!……这会儿子叫我去哪儿再找个林府的血脉!……这该死的婆娘嘴又紧,撬也撬不开……看来不给点颜色真以为我林府是开善坊的!”
听到这里,小小赶紧跑进房间,赶在林夫人为难娘亲之前出现。
“林夫人!府里如何就人仰马翻了?儿不过出屋找了会儿子爹爹,怎得府里就大变样了?”小小一副天真懵懂孩童状。
“你!”看到小小,林夫人就想破口大骂,但刚出了一个字,就生生地忍住了,忍耐道:“小小往何处去了?为何府里找了你近一个时辰,都没有找到?”
“儿想去找爹爹,可是之前看守的丫鬟,就是那个青红,总是拦着不让儿出去,儿就偷溜出去找爹爹了,找着找着,就迷路找不到回屋的路了,林府真是太大了!”小小摇了摇头,一副无可奈何模样。
我信你个鬼!小丫头片子年龄不大,鬼心眼却忒多!林夫人眼睛一转,说道:
“那小小以后想在府里做什么,让丫鬟通传代劳即可,你可是我林府的二小姐,万万不能再走丢了,你啊,重要的很!……对了,那得罪你的丫鬟青红,已经让我给杖毙了,你看看!”说着,命人将青红的尸身抬到小小的面前。
“杖毙?!”小小瞳孔因吃惊而微缩。有点颤抖地走上前,将盖着的白布掀开,赫然是那青缎衫子、银红袄儿的青红,只平时那跋扈的脸上,此时五孔流着已干涸粘稠的血迹,双目大睁似不瞑目。
小小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情。
林夫人很满意小小的反应,临走前得意地警告道:
“小小可不敢再乱走了,这次是青红,再有下次,我也不知道该轮到谁呢!”说着,意有所指地撇了一眼脸色苍白的林宛宛,然后施施然地走了。
安抚完吓懵了的林宛宛,小小拿着纸笔在桌前推算,脑海里不期然地又想起小乞丐那句“毕竟一百两银子,又不是白给的!”……这,已经是第二个人因我而死,或者说,是第二个因我使用金手指功能而死的人了!
毕竟一百两银子,又不是白给的……所以金手指的功能,也不是白给的!金手指虽然能改命,比如给香止的一百两银子,但香止原本的命格里,并没有这一百两银子,贸贸然给其加了一百两,就给她加了因,为还这因,就要付出一定代价的果,对香止来说,这果就是她的惨死。……对自己和母亲来说,改命脱离奴籍、脱离怡红院简单,这是因,但要还的果,就是自己将在中元节被当作祭品献祭出去,来让老夫人苏醒!……而自己让青红走开如厕,好让自己偷溜出去打听消息是因,青红回来被发现失职,然后被杖毙,则是果。虽然这个果里有着林夫人故意恐吓威胁小小的成分在,但小小觉得,之所以这个果回报得如此重,是上天在警醒自己滥用金手指的后果!
是了,这是一个现实世界,别说自己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是要受世间法则的约束,比如因果。何况之前阎王说过,评价一个人一生的质量标准,是是否过好这一生,而仰赖金手指过好的一生,未免太过轻松,也定是不符合标准的。
因为发现金手指以来急剧膨胀的心突然冷却下来,甚至想通透其中的关窍后,小小觉得后背一片凉意。幸好现在想通透,不然哪次自己怎么惨死的都不知道。
可是如果不用金手指,该怎么破眼前的局呢?……或者如果用了金手指,又会有怎样未知的果等着自己呢?因果因果,先有因,再有果……这其中就没有可以操作的漏洞么……
如果,这个因不是自己改命引起的,只是在既有的因果线里推波助澜一番呢……小小用手指敲着桌子,陷入了沉思……
第二日用过早膳,小小决定主动出击。她对门口高背熊腰的丫鬟道:
“通传父亲,儿要拜见!如若今日不见吾父,明日尔等看到的就会是我的尸身!”
俩丫鬟互视一眼,然后其中一个匆匆走开去通传。
不多时,林夫人一脸愠怒地走来,
“昨日才闹得阖府人仰马翻,今日又整甚幺蛾子?……是不是又有身边人伺候得不周到了?!是哪个活着不耐烦了!”虽是敲打小小,但林夫人的眼睛却是盯着林宛宛的,毕竟小小年幼,林夫人下意识地认定,这一切幺蛾子,定是出在了这贱女人身上。
“的确是伺候得不周到!吾明明说要拜见的是父亲,却不知夫人过来作甚?”
“嘁!相公正在当值,哪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说吧,到底想作甚!”
“难道夫人不是听说要为儿来收尸才款款而至?儿并未说笑,今日之内,要么放儿去见父亲,要么让父亲过来探我母女,如若不然,夫人明日发现的,将会是儿的尸身!夫人应当明白,如若儿变成尸身,则于林府,是否会大大地不利啊?!”
“竖子尔敢!”
“夫人可赌一赌儿可敢!儿可撞墙自尽、用碗瓷割颈割腕自尽、上吊自尽、投井自尽,如若夫人绑了儿,儿还可以咬舌自尽!……对了,儿身为林氏的血脉,若临死前用血咒一咒林氏子孙,是否会有意想不到的效用?……毕竟,中元节快至了嘛!”
“!”小小用一派天真烂漫的模样,却说出了如此恶毒恐怖的话语,林夫人又怒又惊又怕,只觉这小儿是否被恶鬼附身。
“林夫人,儿所求,不过是见父亲一面,这本也是当初夫人的承诺,还望夫人成全!”
林夫人瞪了小小一眼,然后甩袖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