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方和谈的地点,就约定在平凉关,彼时,平凉关还是大秦西北处无数繁荣边城镇之一,但等秦仁他们紧赶慢赶地从京城过来后,平凉关已被鞑靼铁军屠尽,成了一座死城。
在平凉关城内炸出那朵巨大的蘑菇云时,和谈双方刚刚在平凉关会晤。
先时偌大一座死城内,突然升起的一缕冉冉炊烟,实在是非常扎眼,不止是鞑靼军方注意到,就是秦仁这边的大秦和谈方,也注意到这一异象,因此双方分别派了一队人前去查看。
也是巧合,两队人马分别从不同方位前去勘察。鞑靼从那平房的正面包抄过去,大秦人马则从平房后面过去,是以大秦的人马旁观了整个惊人操作:他们眼睁睁地看着一着粗布衣裙的大秦平民女子,一个人就将整支鞑靼队给炸上了。
如此逆操作,惊掉了在场所有大秦饶下巴,也像一剂强心剂般打入了他们本来低迷的心底。
本来嘛,大秦一直是作为泱泱大国般的存在,从来都未将这些边陲蛮族放在眼里,更妄论这手下败将的鞑靼蛮子。然而真当鞑靼带着野心从边关打过来后,他们失望地发现,偌大个大秦朝廷,居然毫无还手之力,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窘境。
更别提还未开战多久,朝廷就派他们过来和谈,一点都无大国的气派,甚至连打的勇气都没有!作为和谈人员,这些大秦军官既为自己此行的未知将来感到不安,又甚觉丢脸。
此时见这女子,以区区一人之数,就造出如此大的声势,他们自战争开始以后,头一次感到,大秦也不是全无抵抗之力的。这样一朵蘑菇云,炸在他们心头,让他们知道,泱泱大国不只是一个朝廷,而是由许许多多有着不屈勇气、才能的大秦人组成,只要他们的脊梁骨不弯,大秦就不会完!
大秦这支带队夫长也算是心有乾坤之人,他半点没有犹豫的,就将昏迷的给藏着带了回去。他思忖着,一来这样的人才绝对不能落到鞑靼手里,二来这女子如此刚勇地炸了鞑靼一整支军队,此时被他们找到人,不啻于被他们揪着大秦的辫子,不利于双方的和谈。
就这样,非常幸载被大秦和谈使团给救了回来,并神迹般地巧合,在前线战地与珍裴重聚在一起。
但鞑靼军队也不是傻子,何况此次和谈主将又是鞑靼三皇子本古泰,前面过,他在没有母族势力的保护下,硬是凭一己之力与前面两位嫡皇子平起平坐,成为当今可汗的左膀右臂。这样的人,狠辣与城府都是深不可测的,所以怎么可能相信,造成这样爆炸声势的人逃了?在大秦也派人马到现场勘察的情况下?!
是以他早已放出风声,势必要将此人捉拿回来,给大秦和谈使团施加压力。
因为,双方谈判还未开始,就已经开始暗中拉扯较劲。
先不两方人马此时如何暗中别苗头,只将画面回到珍裴与的久别重逢上。
珍裴拥着,听她一句又一句梦吟般地诉着自己的委屈,只觉心疼不已。当她到二皇子给她下了毒,又吓一跳,掰过的脸来仔细观察着,焦急问道:
“中了什么毒?如今毒可有解了?可留有什么后遗症?”
不知是否是心理原因,还是真就这么巧,此时到了最后毒发时刻。刚了“催心丹”三个字,就突觉心悸,继而胸闷喘不上气,心脏钝痛,须臾间,眼前的画面就开始旋地转、阵阵发黑。
珍裴的脸也在眼前突然放大,从他巨缩的黑色瞳孔里,后知后觉地看到有什么液体从自己的七窍中流出,她用手一抹,满手发黑发紫的血液。此时珍裴满脸的震惊与骇怕,反让觉得有点自责,不该让他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时刻的。
珍裴颤抖着手试图将满脸的血污给擦拭掉,可是越擦越多,怎么都擦不干净,这一瞬间的变故,让他肝胆俱碎,谁知重逢即为最后一面,这样的相逢对他来太残忍了。此时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是机械地为她擦去污血,噙着泪无意识地喃喃着:
“不要,不要啊,不要这样……”
喃喃声渐渐变成低声嘶吼,见污血擦拭不掉,珍裴干脆紧紧将拥在怀里,所用力之大,简直是想将直接钳进自己身体里,像一个绝望的人,失控地想留住最后的泡沫。口中不断地重复着:
“,,……”
就好像每重复一遍她的名字,就可以将她的生机更多一线地留在这人世间一样,又或者,是这个人儿的名字,早已不知什么时候,成为自己信念一样的存在,镌刻在自己的喜怒哀乐里,刻骨铭心。
在这极端害怕的短短时间里,珍裴的脑中翻腾出了很多画面,有一开始假扮自己时的胆大妄为,也有她与自己谈判时像只狐狸般的狡黠圆滑,还有她睚眦必报让自己吃亏时的得意,她红着脸对自己土味情话的尴尬,她自尊受伤时推开自己的心碎……再到刚刚,她难得卸下坚硬外壳时的柔弱,这一幕幕里的她越是鲜活,就让珍裴现在的绝望更深一层。
有些感情,在点滴相处中,只会一丝一丝地给你温暖与甜头,可是等失去了,才会发现这样一丝一丝的甜,是要用滔的苦来还的。
珍裴最后就像被逼入墙角的兽一般,发出难听地嘶吼,他不知道自己在叫什么,只知道不吼点什么,他就快透不过气来了。他的父亲刚刚被问斩,他的家族、财产,一夜间都成了泡沫,现在,他的爱人,也当着他的面陨落了,这一切,在他没有做好准备的,短短一月间,接连发生了。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是多么地没用,以前所有的骄傲与抱负,原来不过是仰仗着珍家大少爷这一身份而言的,剥去这一层外衣,自己能做的,居然是这么得有限,自己珍重的,竟然一件都没能够保住。
沉浸在伤痛、后悔、仇恨、自我怀疑中的珍裴,没有注意到怀中的早已无力地垂下了手,陷入无尽黑暗的昏迷中,以及昏迷前轻声的:
“珍裴,我不会死。”
是的,虽然没来得及将“我不会死”这几个字写在纸上,可是她此刻逼着自己,满脑子想的,都是“我不会死”这几个字,就像是将这一念想当成信念一般,镌刻在这世间,深深印刻在她与珍裴的缘分郑
我不会死,我也不能死,至少,不能像此刻一样,死在你的怀里,让你在余生无数个午夜梦回里,都有着这样令人心碎的一幕。
不然,活着的你,该多让人心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