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眼的眼中充满了杀意,这份杀意不是对着将来的麻烦,而是对着陌璃鸢。
终究是姐弟,见到他这个样子歌雅终于不忍,伸出手拿过异眼的佩剑拔了出来,在剑身上敲出几个音符。片刻间已湿了眼眶,长呼口气告诉异眼:“如果你真的那么讨厌她的话,送她去苍皇山吧,或者送去港城。”
异眼小声的应了声,低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歌雅的心紧紧的揪扯着,她知道弟弟哪里痛,却不知道该如何用药。
姐弟二人相对无言小半天,异眼终于抬起头来,问歌雅道:“你为什么想留下她?”
为什么想要收养陌璃鸢?歌雅自己也不是很清楚,摇了摇头,苦笑着告诉异眼:“我也不知道,见到她的时候我只觉得太可怜了,就想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异眼道:“但你现在正在做的,已经不是你能力范围之内的事情。”
歌雅无言,眼角溢出一滴泪水,顺着脸庞滑过,强作个似是而非的笑容说:“我知道我的想法很天真,但我真的做不到冷眼旁观。打仗也好,仇杀也罢,跟陌璃鸢有什么关系呢,她只是很不幸的被一对很不幸的夫妻生了下来而已人族也好,魔兽族也好,我们这些满手血腥之辈,凭什么否定她生存的权利?”
异眼都明白的,但是恨意和痛苦,并不是明白了就能消解的。回答歌雅说:“我不否定你说的是对的,但这世上的道理,不就是父债子偿吗?一代人犯下罪孽,后世百年都不得安宁。”
异眼眼中的仇恨、痛苦和杀意歌雅都看在眼里,但她却不知如何才能抚平他的心灵只有也跟着痛苦着、悲伤着扑过去抱着异眼,哭泣着说:“对不起,姐姐这么任性。”
异眼沉默。他无法说服歌雅,也无法说服自己。
姐弟拥抱小半天时间,歌雅在异眼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低声说:“还记得吗?小时候为了逃避父亲的训练,我总是带着你逃到后山,玩到天黑才回家。”
歌雅把异眼抱得更紧,哽咽着说:“最近我常常在想,如果那时候能够认真听从父亲的训练的话,如果爸妈死后我能够更像个姐姐的话,或许你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说到这里,歌雅也终于忍不住哭出声来,哭泣着说:“可是啊弟弟,就算我知道自己是个很不负责的姐姐,就算我知道自己拖累了你,我也只能因为我们是姐弟,任性的把你绑在我的身边有好多次我都想跟你说一句过去的已经过去了可是怎么也不敢开口,我害怕一旦说出来,一旦过去的成为过去,你就再也不要我这个任性又麻烦的姐姐了。”
往事再现,悲伤自内心深处涌出,姐弟二人都被包裹其中。异眼抱紧了歌雅,哽咽着在她耳边小声说:“没关系的姐姐,我都明白的父亲临终时对我说:姐姐很善良,为了让姐姐永远的善良,你必须拥有驱散一切黑暗的力量。所以,我的恨不会强迫你的善良,你只要善良下去就好。”
异眼的话没有使歌雅感觉到安慰,反而让歌雅的内心受到沉重的压迫!
父母死在魔兽袭击中,她却妄想跟魔兽族友好相处把所有的仇恨和悲伤都扔给弟弟,将原本天真善良的弟弟抛弃在仇杀和愤恨之中这份愧疚和自责,这些年一直潜藏在她内心深处,悄无声息的孕育成长。
如今,这份愧疚和自责终于爆发,彻底的吞没了歌雅她悔恨的无以复加,口中不停的重复:“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歌雅重复了好几遍,异眼的心也被紧紧的揪着,打断她说:“不是说了吗,我不怪你,姐姐只要坚持你的善良就好了,我喜欢任性又善良的姐姐。”
听见异眼这么说,歌雅好像了解到了一些他的内心,问他道:“真的吗?”
“真的。”
异眼的声音很却很坚定。
歌雅爬在异眼肩膀上又哭了几声,擦干了眼泪才坐回去。望着异眼,见到他的眼中依旧布满了杀气,手中的佩剑随时准备出鞘杀人。
歌雅从异眼的手里拿走剑,拔出半寸又摁回去她想要劝异眼一些什么,开口却成了:“我都哭成这样了,你好歹也流一滴眼泪吧!”
歌雅在笑,但她的笑却实在太苦了,哭得让异眼都不知道该用一句什么来回想起甜。
异眼沉默,歌雅也收起笑,脸上只剩下苦涩和不安,问异眼:“我可以留下陌璃鸢吗?”
异眼轻微点头,回答歌雅说:“那就留下吧。”
他的声音还很纠结,眼中的杀意也没有减退半点,但往日沉浸在眼中的灰暗淡了一下。歌雅知道,异眼终于在过去无限的悲伤中挣扎了一下。
“这是个值得高兴的开头,也一定会有一个令人激动的结尾。”歌雅如此想着,把陌璃鸢端进来的食物推到异眼跟前,似是认真又似是逗趣的说:“既然已经认下这个女儿,吃一口吧。”
异眼面无表情的吃了一口就放下筷子,又继续拭剑。
歌雅没有再说什么,收拾了碗筷端着出去。走到门外站了很长时间才轻轻的离开。
夜已深了,小镇已见不到灯火,沉没到睡梦中去了。
歌雅不知几时,被一阵急促而粗鲁的敲门声叫醒,睁开眼朝窗外看了一眼,天还没有亮。
果然跟异眼说的一样,等不到天亮麻烦就上门了。
被惊扰了美梦,一肚子怒火准备下楼骂街。
起身到一半,发现陌璃鸢也被吵醒了,一只手抓住她的衣角,一只手攥紧獠牙坠子,蜷缩着身子瑟瑟发抖。
歌雅的心一阵刺痛,把陌璃鸢抱在怀里,微笑着安慰她说:“陌璃不怕,爸爸会保护我们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楼下的敲门声响个不停,异眼似乎也没有要去开门的意思歌雅只能带着陌璃鸢下楼,把她放在吧台过去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