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左丘月央是青丘狐族,自幼修持,没那么容易死加上镜山清气纯正,两三个时辰就醒来。
只是而今她已不知道为何活着。面如死灰,双目无神,到真希望方才慕容恪没有救她。
一人一妖各自坐在一边,谁也不去惊扰彼此。
草庐之中,慕容恪又等了两日,到了第四日也只来了左丘月央一人。
现在,毫无疑问左丘月央就是师父口中之人。自见面始,他无数次动了杀念,却始终没有动手。师父的话就在耳边,左丘月央决不能死在他的手里。
还好,遭受此等灾厄,左丘月央已无生念,两日未进水食,又有伤在身,早已没了气力。昨日便已经现出狐狸本身,躺在地上奄奄一息,就算有仙术护体也过不了三五日就会命陨。
现在,他只需要等她死了,再回去镜山之巅继续修行就好。反正是她自己死的,跟他没有关系。
然,天有不测风云,人有祸福旦夕若此事如此容易,就不用劳烦镜山神仙借天吴池水神游太虚十五日了。这两日的时间,左丘月央大悲之后恢复了一些理智,想起她还有个姐姐下落不明,想起族人的惨死不能就这么算了,她下定决心要复仇。
趁夜晚的时间吸收一灵气,吃了一些水食恢复了丁点体力,变化出人身。
早上,慕容恪一睁眼就看见左丘月央跪在跟前开口请求:“请你收我为徒,传我武功法术,助我复仇。”
慕容恪当然不愿意,他巴不得左丘月央早点死,只要不是他动手,怎么死都可以。
但没有等他拒绝,就听见师父的声音:“慕容恪,修道之人岂能见死不救,收她为徒,入红尘去吧。”
师父的话他不敢违抗,已经没有了选择,告诉左丘月央:“把这草庐修补好,你我得在此待一些时间了。”
语罢,自顾出门去了。
慕容恪这是有心为难,且不说左丘月央有伤在身又两日未进水食她堂堂青丘国太宰之女,平日在家过的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日子,哪里会这种粗活。这么做,只是想让她自己受不了滚蛋而已。
左丘月央也感觉到了慕容恪收她为徒是心不甘情不愿,所以,如果她想拜师学艺就必须做好,不给他任何挑剔的借口。
火堆旁边还有他吃剩的一些东西,残羹冷炙就着泪水吃了一些。恢复一点体力,准备修补房子。
可她的问题,不仅是不懂得修补房子,两眼所及皆是白茫茫一片,让她哪里去找需要的材料。
但她也知道慕容恪是不会听她任何理由的,她必须去做。建房需要材料,砍伐树木需要斧头……。
理清先后顺序,就去附近的镇上买斧头。可镜山远在北海之滨,最近的镇子也在三百里之外,这路上不知又会遇上多少麻烦的事情,不知会不会再遇上那些追杀她的人。
当然,即便所有的可能都是必然的,她也必须去冒险。变回狐狸本体,在雪原上疾驰。
一来一回就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也几乎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草庐里没有慕容恪的身影,火也已经熄灭。桌子上有一柄长剑,做工和用料都很普通,并非是仙家宝器不是慕容恪的佩剑,那就是给她的了。
拿在手里很有分量,这时她第一次真正的、用心的把一件兵器拿在手里。原来这种感觉是这样的安心,她再也不用担心追兵的弓箭会射穿她的心脏。
怀抱长剑,表情时悲时喜。过去的生活已经一去不复返,青丘太宰之女也跟着葬身,现在的左丘月央,是为仇恨而活。
拔出宝剑,将剑鞘丢进火堆烧了。
这是她给自己的承诺,左丘月央的宝剑是为杀戮而生,绝不入鞘。
誓言虽宏伟壮观,恐惧也十分真实。在这茫茫镜山雪原之中,一孤身较弱女子要想存活何其容易,她只能祈祷慕容恪早日归来。
山腰的位置,慕容恪将一切看在眼里,嘴角露出邪笑,自语道:“你能活过这个冬天,我便承认你是我的徒弟。”从昨天开始,他一直跟在左丘月央身后,经过一天的观察,他很确定左丘月央绝对活不过这个冬天。
左丘月央生火做饭,点燃火才发现草庐里面所有的食物就只有慕容恪留下的几张兽皮。现在,慕容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昨天在镇上吃的一点食物早就已经没有了,她又不会打猎,饿着肚子也没法干活,只能蜷缩在火堆旁边向上苍祷告。
她这个举动是慕容恪想要的,再饿两天,她会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那时候,就一切已成定局。
想到这里,不禁喜上眉梢。
左丘月央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已经很累了,蜷缩在火堆旁边没一会就睡着。
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早上。慕容恪还没有回来,她已经饿的不行了。饥饿,也会让失落的灵魂恢复一些理智,左丘月央分析了眼前的形势:
从两人见面开始,慕容恪虽然救下了,告诉她青丘灭国的事情,又同意收她为徒。但是她能感觉的出来,慕容恪心里藏着什么事。
在她去镇子的这段时间,慕容恪显然是回来草庐一次的。给她留下一柄破剑,又连面都不见就走了。这是为了什么呢?
想来想去也没有原因,反而得到另一个惨绝人寰的结论:十有八九,她得自己一个人度过这个冬天。
不论这个结论的真实度有多少,现在,趁冬天还没有真的到来,她必须为活下去准备一切需要的东西!
见到左丘月央往镇子的方向去,慕容恪猜测她已经饥饿难耐,怎么能让她如愿。
慕容恪早有准备。
左丘月央才出镜山就遇上之前追杀她的禁卫军,他们一直徘徊在镜山之外,只要她一离开镜山就会下手。
有这些人守在外面,她是绝对不敢离开镜山的。只能有回去草庐。
见到左丘月央失神的回来,慕容恪知道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继续在山腰观看。
回到草庐,左丘月央冷静下来开始分析现在的形式:那些人之所以守在镜山外面,是畏惧慕容恪镜山道人燕国皇子的身份。也就是说只要不离开镜山她就是安全的。可不离开镜山,她要去哪里找食物呢?
实在饿得忍不住,只能忍住恶心把早上吃剩的骨头捡起来再啃一遍。
到了晚上慕容恪还没有回来,而她已经饿得快昏过去,看着前几天吃剩的骨头,犹豫了好一会又挨个收集起来。
好在草庐里面国娃瓢盆都有,化雪为水,把一丁点肉都没有的骨头敲碎,放在里面煲汤。
敲骨头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的手指也敲了进去。这一锅骨头汤里面可是有料的很,泪水、鲜血以及灰尘泥土应有尽有。光想想就让人忍不住要吐了,不过肚子里早已空了,什么都吐不出来。
见到她的行为,慕容恪不由得皱眉。左丘月央没有她想的那么差,看来要想放松还得多等几天。不过还好,房子里的东西,连虫子算上也不够她活过这个冬天的。
要想活命就必须出去狩猎,草庐周围数里的地方都是用法力清理过的,不可能有野物。左丘月央只有十二岁一只十二年修为的小狐狸,能幻化成人形还有九分得益于她父母的灵气,失去了草庐的保护,绝逃不过山中野兽之口。
这就是慕容恪的计策,他把左丘月央困在山中,让她要么饿死,要么葬身野兽之口。如此一来,既解了一世情缘,也不妨碍他成仙了道。
左丘月央席地坐在火堆旁边,双手抱膝,两眼盯着跳动的火焰。哽咽着、抽泣着泪水从看到那些追杀她的禁卫军开始就没有停过,他们应该还不知道青丘被灭国的事情,所以才对她穷追不舍。
要不要告诉他们?左丘月央陷入两难之境。以她对禁卫军的了解,即便知道了也不会放弃追杀她皇子的命令他们一定要执行到底。就算要去复仇也必须先杀了她。
恐惧、无助、痛苦和饥饿已经将她的身体和灵魂都折磨的千疮百孔,就连每一次呼吸都要痛到骨子里。
终于,她的泪水流干了。火上的那锅骨渣汤加了很多次雪,骨头已经融化,噗噗的翻腾还剩下两碗的样子她必须用它们活下去。
没喝之前觉得恶心,可真的入了口,味道还不错。饿了两天,吃什么都是香的。
有了一些力气,她知道自己必须动起来:修补房子、储备食物。
虽然她没有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但动物的本能还在!还知道过冬需要什么。
把几张兽皮剪裁了裹在身上御寒,一手拿着斧子一手拿着长剑从草庐钻出来。之前没有多少感觉,不知何时,大雪已经埋到齐腰的位置,寒风刺骨的冷而天上鹅绒做的六角花瓣还在飘飘洒洒的落下来。
浑身打个激灵,顶着风雪往前走。
不知道走了多远,回头已经见不到草庐。可放眼望去,半个动物的痕迹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