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你是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啊？”

陆君沉吟了一下，回问道:“湘湘为何突然这样问？”

陆君一时有些慌，但表面脸色平静如水，而且其实他早就有意料了。

62岁的自己跟12岁的自己肯定是不一样的，差别大到判若两人，其实陆君的两对父母，是不会有何怀疑，李叔李婶如今身份原因，已不是家人，自不会有任何问题。

威王爷威王妃，陆君此前常年在边疆跟着威王爷，与威王妃的相处时间并没有多少。

而威王爷，陆君与他自回京受袭那件事至现在已有一年，而后好几年应也无法相见，时间能让印象变淡，一句长大了，就能让所有不同变的合理。

唯独一个人，陆湘，幺妹虽年幼却亲密无间的相处良久，许多的不同与怪异之处，察觉不到才不合理。

“因为哥哥你恢复记忆以后突然间就变了一个样子。”陆湘其实刚刚那句试探开口后就开始后悔，这是最亲的哥哥啊，为什么会怀疑他？

以陆君的态度，他是真真的把自己当妹妹看待的，因此，陆湘改了试探的态度，想相信陆君，也想相信陆君信任自己。

陆君心里一突，没想到陆湘居然这么直接的就说出了疑问。

“读书与出身让人与人不同，从前没有记忆的我自然是与有记忆的我不同，如同那高中状元郎与种地的平民又怎会一样。”陆君试图垂死挣扎一下，对于最亲密的家人，他当然也想坦诚相待，但是，死而复生这种事情太过荒唐。

而且初初那几天陆君思考过，假如62岁的自己复生在了12岁的自己身上，那那个昨天还活蹦乱跳精神奕奕的自己，又去了哪里？

自己这是夺舍吗？对于幺妹来说，曾经与她互相依靠着度过的，是另一个陆君，而不是自己。

但对自己来说，陆湘确实是自己的幺妹，另一个幺妹，失而复得的亲人。

随后又感到了不对劲，因为陆君思考中仔细回忆后，发现那些前世的记忆仿佛雾里看花一般模糊，虽然自己想当然的把自己当成了62的陆君，但是许多习惯又在习惯性的动作中感觉有些不习惯。

倒又更像12岁的自己，且除了一开始的迷惑，后面倒是12岁的自己记忆更深刻而清晰。

但又不尽然相同，更像两个我的混合，我到底是谁？我12岁还是62岁。

陆君陷入了哲学性的问题。

“但是…”陆湘的眼神一时有些复杂，恢复记忆前的陆君是幼稚的，喜欢跟陆湘拌嘴且有些小傲娇，会嫌弃自己，就像一位正常的哥哥。

但如今的陆君，过分纵容陆湘，也会拌嘴，但里面更多的包含着宽容，如大人逗弄着孩子一般带着从容，态度过于柔软，不似哥哥，更似父母。

在那柔软的态度中带着游刃有余。

这不会是一位十几岁的少年有的态度，都说少年轻狂，他太沉稳了。

“你怎么跟老年人一样啊。”陆湘犹豫的道出了后半句。

？？？

陆君脸上浮现错愕，随后露出一个颇为复杂的微笑。

“痛痛痛，不要掐了啦。”陆湘眼泪汪汪的试图把陆君的手扒下来。

“我现在还像老年人吗？”陆君微笑着问道。

“不像不像！”

陆君松手。

陆君看着揉着腮帮子偷偷瞄着自己的幺妹，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只觉开心极了。

笑的开朗而健气，现在，陆君才是一个少年的模样嘛，陆湘看着笑的快乐的哥哥，觉得他确实与从前不一样了，但应该还是自己的哥哥。

“要去看看夜景吗？京城的夜景。”陆君笑了好一会，笑的陆湘快要恼羞成怒了，终于止住笑容开口道。

“好啊！”陆湘眼睛亮闪闪的答应了。

夜晚的京城又有些不同，这里没有宵禁，所以灯火通明热闹非凡，夜市中叫喊招呼声，熙熙攘攘的人群散发着烟火气息。

让人不禁感叹，这就是人间啊。

“我们要去哪里啊？”陆湘扒着窗户兴奋的看着外面，头也不回的问道。

“出城去西湖乘船看夜景。”

“哇！”陆湘越发的兴奋期待了。

夏季的风都仿佛是热的，但在湖边，却是冷的，飒爽的风吹的人凉到心里，湖边熙熙攘攘摆着许多小摊灯火通明，却不及湖上半分热闹。

一条又一条的船，在湖面上，就像建在湖上的建筑一般，精致而华美的画舫花船就像在天上云里连绵仙宫一般相似，不同的是这是在湖上的极乐仙境，是人间充满烟火气的乐土。

“那些船是什么船啊！都是出来游湖赏景的吗？”陆湘兴高采烈的问。

陆君顿了一下道:“多是花船，寻欢作乐的。”

……

陆湘突然像被泼了盆冷水，花船，寻欢作乐，其实不是很好理解吗？看着连绵的花船，依旧是灯火通明而华美富贵的，但陆湘只觉得那是个黑暗的销金窟。

自己从前也差些被抓去青楼，装作乖巧的样子让他们放松警惕，仗着个子小，到处躲猫猫，甚至跑出城外，才会在荒郊野岭碰到陆君。

“怎么突然不开心？”陆君看着突然蔫下来的幺妹，有些不解。

……

“没有。”陆湘想起是出来玩的，又勾起嘴角笑的露出牙齿道:“我很开心呀。”

明明就不快乐，陆君回了个笑容，后转过头，看着一艘画舫缓缓驶来道:“我们的船来了。”

看着在前头被扶着上船的幺妹，陆君轻轻皱了皱眉头。

尚年幼无知的稚儿，如何懂得花船是何物，且还会觉得难过，陆君很确认自己还有李婶李叔等没有谈论过这些东西，更不会跟湘湘说这些。

所以，是在与自己相依为命之前的那段流浪岁月。

陆君眯了眯眼，遮住一点一闪而过的戾气。

“哥哥！好漂亮啊！”画舫装修的就似一副清新飘逸，气势磅礴的水墨画一般，透着一股文气，不似普通画舫般富贵俗气。

“喜欢吗？”

“喜欢！”

看着雀跃的幺妹，陆君笑的温和。

“哥哥，你笑的跟老头子一样。”

？陆君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上前一步，掐住陆湘的脸。

“这次还像吗？”陆君再次温和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