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真是巧,贺闳临时起意宣见,正赶上阿余在尚礼局学插花呢。
学到一半被御前宦臣带走,简直把其余家人子眼都气出了血,饶是薛敏珠已经被提点过没事别和阿余过不去,这时候也实在忍不住:“瞧瞧,瞧瞧,前脚做了领舞、后脚就又被宣去了紫宸殿,咱们这位毛娘子的本事,真是不容小觑呀,如今这还没受封呢,他日成了真正的嫔妃,还不得第一个上赶着去侍寝?”
萧氏也恨红了眼:“这一出一出的事经下来,我倒不觉得讶异了。”
薛敏珠:“我一开始说什么来着?咱们都比不得,人家毛氏才真是得了圣人的青眼呢。”
何氏笑了笑:“姐姐们别这样说,圣意如何能轻易被人左右呢?或许是毛娘子的过人之处,圣人刚好喜欢呢?”
这话的意思就是毛有余没耍心计,单纯就是皇上喜欢。
那可就更气人了。
薛敏珠冷哼:“她连天上的雷都能左右,还有什么做不到的?”
罗芷玉听不下去,难得开口:“诸位还是慎言为好,诋毁毛娘子事小、非议圣人事大。”
她轻易不说话,如今一开口倒是很有分量。
是啊,她们在说毛娘子的时候,顺带着连皇上都给说了。
何氏不着痕迹地看了眼她。
萧氏和薛敏珠对了对眼神,便又将炮火直至罗芷玉:“哟,我倒是忘了,这还有一位毛娘子的好姐妹呢。”
薛敏珠:“我好心劝你一句,还是离毛氏远一点好,戚娘子的前车之鉴还不够吗?”
戚莹难得沉下脸来:“各位姐妹何苦拿我打趣。”
萧氏皮笑肉不笑的,“我们也是心疼你啊,十拿九稳的领舞,就这么半路被截了胡。”
“那倒是不必。”戚莹拿出一族公主的威仪来,竟也有几分摄人,“技不如人,我没什么可抱怨的,姐妹们也不要再说了。”
“若论技,在场的哪一位不比她厉害?”
权衡之下,萧氏还是选择挑衅没有家世背景的罗芷玉,“不对,罗娘子倒是和毛氏不分伯仲,心思仿佛都没用在技艺上。”
薛敏珠笑着接话:“也不奇怪啊,毛氏生长在西疆那种蛮荒之地,罗娘子则是成日与算盘银钱为伍,终归于咱们是不同的。”
罗芷玉不搭话。无论别人讽刺什么,都只当听不到。
众人拳头打在棉花上,窝火的很。
最后老好人梁氏忍不住打圆场:“姐妹们别争了,毛娘子虽说与圣人有过几次交集,但每次不是被罚坐树、就是被罚禁足,所以这次许是又有什么地方触怒龙颜了吧,不一定就是咱们想得那样。”
薛敏珠之前怼过梁氏。
为此还被薛贤妃斥责,因为梁氏出身不低,也是不好交恶的。
更何况她是个老好人,也没有刻意与毛有余亲近过,出言相劝是不想让大家吵起来,一同被女官们责骂,所以没必要和她过不去。薛敏珠便给了梁氏几分面子,也算是弥补上次的失言,“梁姐姐说得也有道理。”
转而笑话起毛有余之前被罚的事情来。
萧氏没了伙伴,说了一会儿也是没趣,便也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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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宸殿内
梁氏倒是没猜错,贺闳宣见阿余的确是要问罪。
最近政务繁忙,他不许任何人拿后宫琐事来打扰,是以并不知这期间毛氏又惹了什么祸,他也不关心,若真闯出什么大事,自有人禀报给他。前几日满堂回禀公主食量变大、又去尚礼局要酒喝的事之后,他传来阿琐一问,她竟遮遮掩掩不肯说,贺闳便更确定这里一定有毛氏的手笔。
他冷脸望着殿中跪着的少女:“毛氏,你可知罪?”
帝王问得直接,阿余答得也痛快:“臣女知罪。”
贺闳哼道:“认得倒是快,那你说说自己有何罪过吧。”
阿余伏在那动也不动,声音娇婉好听,尾音还带了一丝慵懒的软糯,音量不大,却能清清楚楚地传上来,“圣人明察秋毫、慧眼独具,决不会平白无故冤枉人,您既然说臣女有罪,那臣女就一定有罪,至于具体是何罪过,还请圣人明示。”
满堂在旁不由得佩服起这位毛娘子。
面圣不过几次,她先后用了吾皇圣明明、英明神武、宽厚仁慈、明察秋毫、慧眼独具这几个成语来恭维皇上。马屁拍得如此直截了当、又没什么水准也是真让人佩服啊。悄悄瞄了眼贺闳的脸色,显然他也是这样认为的。
“再油嘴滑舌,朕先治你个不敬之罪!”
龙颜震怒,阿余倒没见什么惧色,还是一动不动地伏在那,“臣女不敢。”
“不敢?你连公主都敢诱拐,还有什么不敢的?”
阿余心道——啊,露馅了。
不过诱拐这个词,不大合适吧?
“圣人息怒,臣女不敢诱拐贵主,只是……”
贺闳觉得她又要狡辩,直接把那卷书稿扔到她面前去。
书卷迎面飞来,擦着她的耳朵飞过去。
阿余依然纹丝不动。
贺闳心道——定力倒是不错。
阿余心道——狗皇帝,耳朵好疼!
贺闳厉声问:“这书稿是不是你写给坤平公主的?”
阿余不用看也知道:“是臣女写的。”
“坤平看了你的书稿,行为举止大为异常,你敢说不是经你诱拐所致?”
贺闳很确定,她的书稿里肯定写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阿余忍不住抬头看了贺闳一眼,“贵主举止异常?”
诺大的宫殿之中,她跪伏在那蜷缩成一小团,如今倏然抬头,露出巴掌大的一张脸,瞧不清晰容貌,只能看到一双眼乌黑透亮,忽闪忽闪地望过来,搭配着头上挽着的双螺髻,蜷伏在那就像是一只……小猫。
贺闳收敛心神,将坤平的异常逐一道来,“每餐多加四个菜,两日便要吃一条鱼,如今竟还去尚礼局要了酒喝。如此这般,还不叫举止异常?”越说越不快,“毛氏,是谁借你的胆子,让你敢带坏朕的嫡妹?”
阿余有点懵,“贵主是这样和您说的?”
坤平只说自己最近嘴馋饭量大,想喝酒也是一时起意。
别的就什么都不肯说了。
贺闳自然不会实话实说:“你只说是不是你教唆的!”
阿余缓过神来,“那还真不是。”
贺闳:“……”
满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