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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月轩里,何氏被薛敏珠拉着说了好一会儿的话。

薛敏珠兴奋极了。

毛有余和罗芷玉一向要好,今儿的事若不是毛有余故意,那就是这对昔日姐妹狗咬狗。

不论是那哪个结果,都叫薛敏珠高兴。

何氏自然是顺着她说好话。

一直聊到薛敏珠忍不住困倦了,这才回了屋。

月凉如水。

采萍跟在何氏身后,手提着宫灯给她照路。

主仆二人越走越偏僻。

夜风袭来,吹晃了宫灯里的烛火,何氏一时没看清路,差点崴了脚。

采萍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稳下心神,采萍忍不住抱怨起来:“若是住在西屋,哪用得着走这么远的路?那本就是您的屋子,该争一争的。”

印月轩内分东西两间主屋。

薛敏珠位份高些,住在朝向更好些的东屋无可厚非。

按道理讲,何氏是该住西屋的。

可薛敏珠却以自己衣裳太多库房放不下为由,就强行占了西屋,专门放自己的首饰衣裳。

何氏无法,只能去住了北面的一间小暖阁。

这屋子冬冷夏热,连薛敏珠的下人住得都比她好。

可是……

何氏面无表情,丝毫不见面对薛敏珠时的柔婉:“我拿什么争呢?”

采萍愤愤的:“既入了宫,就都是天子嫔妃,她出身再好,也不过是个宝林,只比您大一级而已,强占了两间主屋根本不合规矩啊。就算是说到薛夫人那里去,也只会说是薛宝林的不是。”

“你怎么会这样想?”

采萍一愣,又说:“薛夫人素来不偏不倚,对薛宝林也是不加辞色……”

何氏笑起来:“不过是表面功夫,你以为夫人对我和颜悦色,就是将我看得比薛敏珠还重要?”

她摇了摇头,温柔的笑意在月色下多了几分冷意,“薛敏珠再怎么蠢也是薛氏女,再者说,她根本就不需要多聪明,只要足够健康,可以帮薛夫人生下一个龙子就好了。”

采萍还没听何氏说过这事,当下讶然:“娘子如何知道的?”

“薛敏珠侍寝翌日,薛夫人就赐了坐胎药,这还不够明显吗?也就是她自己看不出来罢了。”

“可是薛夫人为何……自己不生呢?”

“蠢问题。”何氏拧眉看了采萍一眼,懒得多说。

不管自己能不能生,留一个年轻貌美的同族少女替自己生不是更好吗?

更何况薛夫人年过三十,若是能生,这些年怎会膝下无所出?

采萍讪讪,岔开话题:“可娘子您的聪慧与忠心,薛夫人肯定也是看在眼里的。”

“看在眼里又如何?对薛夫人来说,我不过是一柄用来杀人的刀罢了。”

哪有薛敏珠的血脉与肚子金贵呢?

何氏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明知争不过,那就不要去争,更何况,我也不屑于与薛敏珠争高低。”

采萍讷讷:“是。”

一边说着话,一边也走到了北屋。

廊下已掌了灯。

灯光晕暖,更衬着月窗后黑黢黢的。

采萍进屋点上灯,伺候何氏换了衣裳,就去水房提水。

走了好一会儿,却只拎回来半桶热水。

何氏早习以为常。

这印月轩里的所有份例物件,都把持在薛敏珠那呢。

她若是在喝肉汤,能分给自己一点点肉渣都是天大的恩惠。

所以这些日子何氏沐浴,都是让采萍从一大早就去一桶一桶的拎冷水,到了晚间她们再用自己的小泥炉子一壶一壶的烧热,这样的法子想要泡澡那是不能了,只能擦洗。

所幸天越发冷了,她也不必日日沐浴。

何氏从榻上起身往暗房里去,瞧着也没什么不快的,“我也乏了,好歹擦洗擦洗便是。”

采萍应是,也跟了进去。

洗漱后,何氏打发走采萍,自己躺在榻上想事情。

她将今天的事从头至尾地捋了一遍又一遍。

事出突然,何氏临时起意使的手段,总怕不够圆满再出了纰漏。

她擅长伪装、隐忍,从不会鲁莽行事。

今日的临时出手,其实也是早有准备的——自打罗氏进了尚功局,她就已经开始想办法了。

罗氏中了猫蛊,却还能活下来。

这事始终是何氏心里的结。

她习蛊时间不长,之前也只在周围的人身上使用过,所得的钱财也都不多。

罗氏这样的豪富之家,她还是第一次下手。

却不想,第一次就失手了。

她是如何知道解蛊方法的?还是说,有别人提醒了她?

难道这后宫里,还有人会巫蛊之术?

何氏难得慌了神,所以一时间也不敢轻举妄动,更不敢再召唤猫鬼。

她蛰伏下来,静静地观察。

也就是在这期间,她买通了尚功局里的黄女史,自然不是用银钱,而是用……双声蛊。

她在黄女史身上种下这种蛊。

今日之事突发,何氏几乎没多想就唤醒了双声蛊。

她说什么,黄女史就会说什么。

但时效不长,只有三个时辰,不过用在这时也足够。何氏借口去更衣,就把事情办完了。

何氏想,应该是没有纰漏的。

她与黄女史有交集,那都是一个月以前的事了,今日她又一直在景福殿里,没人会怀疑她。

至于罗氏……

虽说黄女史的一面之词单薄了些。

可事关妖邪之说,谁又能说个清楚明白?罗氏将死还生是大家都知道的事,而如今她又只是个小小女官。

宫正司怎会去细查?

就凭着一面之词,也够要了罗氏的命。

何氏望着帐顶,长长地吁出口气来——可惜了。

虽然罗氏不得不死。

可这样一死,却是一分钱也落不到她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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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余醒来的时候,贺闳已经上朝去了。

她呆坐在陌生的床榻上,唤上几句织花,都没得到回应。

倒是有一位头包青巾的小女医快步走进来,她瞧着也就十六七岁的模样,蓄着又齐又厚的刘海儿:“娘子醒啦?”

阿余点头:“这是哪?”

小女医快言快语:“这是景福殿的怡蓉水榭,娘子昨个中毒咬伤了圣人,就近被送到这来了。”

阿余略懵,这句话信息量有点大啊。

中毒?咬伤?

阿余揉了揉脑门:“我的婢女呢?”

小女医:“娘子跟前的人,都被送去宫正司啦。”

阿余瞠目:“为什么?”

宫正司不是惩戒有错宫人的吗?

阿余边问边下榻:“什么时候送进去的?用刑了吗?怎么审我的人也不问问我?”

小女医傻乎乎地凑到她跟前,也不拦着,就杵在旁边说话:“娘子中毒,身边的人肯定要审一审的嘛,昨个一出事应该就被带过去了,用没用刑不知道。不过娘子放宽心,现在下毒的凶手抓到了,既然事情与您的侍婢无关,那想必都已经放出去了。”

凶手抓到了?

阿余还没明白过来呢,下意识地问:“凶手是谁?”

小女医的消息显然灵通极了:“尚功局的罗典制,人已经送去宫正司了。”

阿余下榻下到一半,闻言直接摔了下去。

罗芷玉?!

给她下毒?!

开什么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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