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几天，顾小宝的心思浮动。

但她还没找到机会偷偷摸上山，顾家被人找上门了。

顾家在吃午饭。

宋翠花跑进来，哇的痛哭。

一桌人被她哭懵了。

张野菜性子急，“出啥事了啊？你甭哭啼啼的，赶紧说事。”宋翠花鞠了一把鼻涕，“草根走了。”

顾家人都被她的话吓了一跳，“走了？咋走了？昨天都好好的？”

宋翠花哭嚎，“他想不开啊，自己用刀抹了脖子，他想不开啊，说没了腿活着也是拖累他老爹，他咋这样蠢蛋。”

张野菜也黑着脸骂娘。

扯着宋翠花去了顾粮食家。

顾爷爷、顾大郎、顾二郎也跟了上去。

顾大嫂也想跟着去，但家里大人都走了她就留下来收拾碗筷做家务，但她心神不宁，“带弟，你看着弟弟妹妹，我去后头那点柴火。”

拿柴火是假，就是坐不住，想给自己找点事安安心。

顾小宝目瞪口呆，手里的筷子掉在了地上，她真不敢相信，有人能拿刀自己抹脖子自杀的。

回过神来后，小脸臭臭的。

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顾带妹照样吃饭，顾家村饿死的人他见过好几次了，“小宝，你还吃吗？”

这两天他们都没抓到鱼，吃的都是树藤煮的，黍稷只有小半碗，但这对于顾家大小来说，已经吃得很好了。

盆里的都被他捞干净了。

顾带妹眼巴巴的看着顾小宝的碗。

顾小宝将碗推给他，“你吃吧。”

树藤煮黍稷，嚼着的时候会刮嘴，难以下咽，可就是这样的东西，在顾家大小眼里都能看到满足。

顾小宝咬着下唇。

顾带妹欢呼一声，迫不及待的将顾小宝碗里的树藤和黍稷倒在他自己的碗里，满足的舔舔唇。顾带弟绷着脸，伸手抢过顾带妹的碗往顾小宝面前放，“你自己吃。”

顾带妹跳脚，“哥，这是小宝给我吃的。”

顾带弟教训他，“小宝没吃饱只能饿肚子，你吃自己的。”

顾带妹哪里肯，都到他碗里了，哥俩相互抢着碗。

顾小宝有气无力，“我不吃你们别抢了。”说完往外走，顾小弟扔了筷子，揉着眼睛哒哒的跑在她身后，“姐姐，我也去。”

顾三弟抱着碗，茫然的看着两个亲哥，转头看向小宝和小弟跑出去的身影。他偷摸着放下碗，也跑了。

顾带弟绷着脸，将碗还给了顾带妹，暗暗瞪了他两眼。

顾带妹抱着碗瞬间远离亲哥，警惕的瞪回去，“这是小宝给我吃的，哥你在跟我抢，我跟你翻脸了。”

顾带弟气得转身就走。

***

顾小宝领着顾小弟顾三弟去了顾粮食家。

顾粮食家哭天嚎地，闹哄哄的。

张野菜的声音最突兀。

顾小宝没进去顾粮食家，她朝着茅草屋的方向看了好半晌，顾三弟突然拽着她的衣服，“小宝，快回去，大哥过来了。”

顾小宝没动。

顾三弟着急，但他拽不动小宝。

顾带弟绷着脸瞪不听话的弟弟妹妹，顾三弟赶紧甩锅，“大哥，是小宝要来看粮食叔的。不是我跟小弟。”

顾带弟，“你就不拦着她？”

顾三弟呵呵笑。

顾带弟把顾小宝拽起来，屋子里是吵架的声音，他娘的声音最大。顾带弟拉着顾小弟和顾小宝往家走。

“别去看。”

他低头看着顾小宝，“他……死了挺好的。”

顾小宝瞪大眼，觉得不可思议，顾带弟居然会说出这种话，她有些气愤，“顾带弟你脑子没抽吧？一个大活人自杀了，你说死了挺好的？”

顾带弟，“他少了一条腿，躺在床上谁给他吃的？谁养活他？”

顾小宝，“……”

顾带弟，“养活了他，家里其他人呢？要怎么活？吃什么活？拿自己的口粮给他吃能过多久？顾小宝，我知道你想救活他，但是你没有粮食给他，白白养活他。”

草根的腿一日不好，就得在床上躺着让人伺候一日，那要是他一辈子不能好呢？

他的家人能养他一辈子吗？

这些话，他是听了伯父伯娘说的，他并没有觉得他们的话不对，前两年村里饿死的娃就有好几个，小娃娃能吃得了多少？比大人少多了。

但他们还是饿死了，家里的大人却活着。

顾小宝，“！！！”

顾带弟的话把她给震撼到了，这种震撼是让她骨头发凉的，顾小宝在顾家村有半个月了，这是她头一回感觉到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凉意。

顾小宝看着顾家村荒废的田地。

茫然了。

顾带弟，“小宝？”

顾小宝认真的问他，“我到底生活在哪个时代？哪种环境里？你能告诉我吗？”

顾带弟没吱声。

他有些听不明白顾小宝问他的话。

顾小宝悲凉了，她回到顾家，坐在台阶上思考人生。

顾小弟挨着她，糯动着小嘴，小肚子咕噜噜的响着，但他没吱声。姐姐没来家里之前，他是经常饿肚子的，姐姐来了后，他能吃饱了，也能吃肉了还有果子。

他可喜欢姐姐了。

可是，这些天，他又吃不饱了。

顾小弟揉揉眼睛，有些困。

顾小宝听到顾小弟饿肚子的声音，她自己也饿，顾家不是天天都能吃上鱼，红菇和瓢篱也吃完了。

这两天顾小宝吃得少，经常饿。

顾小宝，“顾带弟，我要去山上，你去吗？”

顾带弟只觉得自己要冒冷汗，“小宝，不能去山上。”顾小宝站了起来，顾带弟拽紧了她的手，手心冒汗，他是相信顾小宝真的会跑去山的，几乎哀求着，“小宝你不能去山上，会丢掉命的，小宝……”

顾小宝直直的盯着他，“你们都要饿死人了，只要去山上就能吃饱，为什么不去？就因为山里有老虎有蟒蛇？你们就宁愿活活饿死，也不愿意冒险去山里找吃的？”

顾带弟被质问的哑口无言。

从小到大，他听过太多太多，村里人贸然进山，被大虫咬死被大虫拖去吃了个干净的事了。

村里的人都怕了。

不进山，就不会惹怒大虫，就能活着。山脚下能挖到野菜挖到树根，吃一顿饱一顿，总好过进山被大虫拖去吃了好啊。

顾带弟不知道要怎么跟顾小宝解释，有些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