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看着崩溃大哭的张野菜,都远远躲开了。
“哭啥,两滴尿能干啥,不许哭。”张野菜猛地站起来,朝管吼,管哭得更凶了,“娘、娘也不哭。”
张野菜狠狠的抹了把泪,“看着你弟弟。”
跑进了张家村。
顾宝暗叫糟糕,张野菜现在这情绪肯定是不理智的,要是她跑去张家,拿刀砍人怎么办?
偏偏她这身板没办法自己下牛背。
急得额头上都是细密的汗珠。
“张野菜,你别冲动,别动粗啊……”
耳边是管的哭嚎,顾宝又得回头安抚他,还有三个默默流泪的……
顾宝边拍着牛脖子,急急喊,“牛啊牛,你聪明点,两腿跪地上,让我下去啊……”远远看到不认识的人赶紧扬手打招呼,“大哥,帮我个忙啊,我给你报酬的。”
张刘子跑过来,之前张野菜给过两个子地瓜饼,其中一个就是他的兄弟,他吃了那地瓜饼,好吃到他舍不得咽下去。
他是偷偷跟着老牛走到村口的。
张野菜蹲地上哭的时候,他就躲在村口石头边上。
他现在是十二岁,脑袋刚好有牛背高。
他仰着头看顾宝,顾宝和管养得好,脸肉嘟嘟的,透着红润,看一眼就知道他们家里不愁吃的。
打心底羡慕。
“你喊我?”
顾宝有些失望,又没看到其他大人,张野菜那随时能闹出人命来,只能让他试试,“你抱我下来,我给你钱。”
张刘子眼睛一亮,“给多少。”
顾宝,“五两银钱。”
张刘子盯着她,“你踩着我肩膀下来,我不会摔到你的。”
顾宝,“……”
张刘子看她犹豫,急了,他的五两银钱啊,迫切的喊,“你快点,我肩膀结实,摔不着的,你快点吧。”
管哭着喊,“找娘,姐姐找娘,去找娘。”
顾宝咬牙,踩上了张刘子的肩膀。
意外顺利。
张刘子没让她摔着,顾宝让张刘子帮她牵着牛去张混子家,报酬另外算,张刘子要她先给多少钱才肯。
顾宝给他五十两。
张刘子牵着牛绳走路的时候,两脚都是飘的。
张野菜老子娘身上有了钱,得意着,话人五人六的呦呵,使唤得三个儿子婆娘团团转,骂声没停过,张野菜闯进来的时候,张家老都被她吓一跳。
凑上门巴结妯娌的二伯娘和大伯娘,看情况不对,瞄着机会溜了。
张野菜老子娘额头上青筋跳了跳,张口就骂,“破败玩意,你还想咋的?”
没骂完。
张野菜冲到她面前,一手抓着她的衣领,一手举着石头,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当年我问你她被你卖到哪里去了,你不肯。好,我一年年给你机会,我拼命干活,我讨好你,想着总有一,你看我顺眼了,能大发慈悲告诉我,她在哪里。这几年我过的不好,我想回来找你,我想要一句,她在哪里。但我不敢,我过的不好,我没能力去找她……”
“我现在过好了,我能找她了,我能带她过好日子了,啊我能了啊……”
“她是你女儿啊,给你做牛做猪累死自己养活你的女儿啊。”
“你的心是黑的吗?啊……为什么她死了你都不跟我一声,啊……为什么……”
“野菜、野菜你松手、她是你娘,是你娘,你不敢……”
张野菜猛地转头,凶狠的盯着缩在门边佝偻着的男人身上,恨意再也压不住,咆哮的吼,“你还是不是男人,你女儿死了,孙子没了,啊,你和这老妖婆怎么不去死,你们怎么不去死……”
张混子缩了缩肩膀。
黑漆漆的脸上是麻木的表情,眼珠子都没有动一下,只是重复着刚才的话,“野菜,他是你娘,是你娘……”
隔壁听到动静的邻居,纷纷跑过来,看这架势咯噔一下,跑进来跟着劝,何苦来着,心里苦往后就当没有这门亲戚就成了,何苦让自己背骂名。
张家三个婆娘站着冷眼旁观。
对她们来,张野菜能弄死婆母,是隐秘的痛快,又是慌恐不安的,在张家畸形的环境下生活着,她们的心态早就成了畸形的了。
邻居们纷纷上手,劝着拉着让张野菜松手,她老子娘吓得老脸都没血色翻眼珠了,“野菜,我们都知道你老子娘万千不是,她该遭啥醉都没人心疼她的,但你吓吓她就成了,啊,就当是为了你自己,吓吓她就成了。”
张野菜阴冷的开口,“她在哪。”
“风渡口。”
这话是张混子的,低浓,“风渡口。”
顾宝跑到张家的时候,刚好看到张野菜收回攥着她老子娘衣领的手,石头砰的砸破桌子一个角。
“以后有我张野菜在的地方,张家的人滚得远远的,否则,我弄死你们。”
将顾宝捞起走人。
直到张野菜走了好半晌,张家令人窒息的气息才消散些,三个婆娘面面相觑,有兴庆有遗憾有痛恨有苦笑,复杂到连她们自己都没办法忽略心底那要冲破牢笼般的快意。
张野菜老子娘抽搐着缓过了神,那是劫后余生的后怕,瘫坐在地上,哆嗦着骂张野菜,也骂老爷不长眼,没把张野菜给劈死了,转回头又把三个婆娘骂的扣血喷头。
她就差被张野菜弄死了,她们就在边上看着没帮忙,等着看吧,等她儿子们回家,定要她们好看的。
张混头看着门口,如平常一样安静。
张刘子望着走远的老牛,满心失落,咋就走了呢,他才赚了五十两银钱啊,咋就走了呢。
跟他分享地瓜饼的兄弟跑上来,“哥,我看到她给你钱了。”
张刘子抿着唇,认真的问,“我去顾家村成不成?我去帮她迁牛,帮她干活,你她答应吗?”
他兄弟抽鼻子,看他哥跟看傻子一样,“哥你想被张野菜打死吗?她连她老子娘都敢打的。还有哦,爹娘可不给你去,家里有许多活计要做呢。”
张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