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曹织锦睡不着,她就在院子里散步,忽然隐隐约约听到隔壁的院墙脚下传来一阵悦耳的虫叫声。
她心中一紧,屏气凝神仔细一听,果然是百音虫的声音。
这百音虫是入药的上品,有价无市。
她心中一阵激动。
现在这个季节,百音虫很少出来了,没想到今天竟然让她给碰到了!
她赶紧挽起袖子,提起裙角小心翼翼的朝着声源的地方缓慢靠近。
东院和中院中间有一道门。
说是门,其实不过一排竹子编制的篱笆类的一面门扇,并没有上锁,只要轻轻一推,进出两院立刻畅通无阻!
而中院和西院之间则是中通的,更加方便了!
因为眼前无光,所以她走得很慢,聚精会神在她脚下的每一步,生怕不小心在黑暗中绊到了什么东西,惊跑了那只虫子。曹织锦已经猫着腰走到了西院,但她对此毫无察觉。
随着她慢慢靠近,虫鸣愈响,她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愈加强烈。
果然,在她碰到一堵墙后,她就完全泄了气。——百音虫在院子外面!——而她根本就出不去!
文声是个很细心的人,在睡觉之前,他一定会将所有该落锁的地方都仔仔细细的检查一遍,怎么会出现忘记锁门这种失误?
她垂头丧气,正准备回去,忽然听到那百音虫的声音竟然在院门口响了起来。——如果运气好的话,她可以从院子门缝隙里伸出手去将它捉住!
这样想着,曹织锦眼睛一瞥,只见院子门正大大方方的朝着她敞开着。
此时她脚下站着的这片土地和外面的世界之间没有任何的阻拦!
她惊了!——原来文声真的会失误啊!
她完全听不到百音虫的叫声了,一整颗心早就飞腾起来,直奔她日思夜想的那个地方。——还管什么百音虫,赶紧跑吧!
她的脚比她的思想更快,一路飞跑着穿过邻里巷道,因为跑得太急,邻居家的狗警惕的惊醒过来,叫唤了一声,大概是闻出了她这个熟人的气味,呜呜了一声又趴下睡过去。
她松了一口气,眼前浓稠漆黑的夜忽然有那么一块动了一下,像有人拿着一把巨大的汤匙搅拌了一下。
曹织锦下意识的躲了起来。
旁边一户人家将地里装菜的篓子堆在墙角边,曹织锦赶忙蹲下,拿起一只反扣在自己头上。
她身形纤瘦,蜷缩在一起不容易被发现。
那黑影是个人。
他像知道她的藏身之地一般,径直朝着她走过来,揭开了她头顶上反扣着的篓子。
一种清冷中带着一点独特温柔的声音在她的耳边炸开,震得她天旋地转。
“阿锦,是我。”
她没有听错吧,这个声音是相公!
“相公,相公我好想你!”曹织锦立马扑过去。
“你怎么出来了?”陈凡生摘掉她头顶上一片叶子,惊讶的问。
“我,我,一言难尽!”她才不想说这些,她现在只想看看他。
“相公,这个地方太黑了!”
他牵起她的手,带着她走。
“我知道个地方。”
陈凡生带她来到了后山,后山有棵老树,几百年的树龄,长得魁梧壮硕,枝繁叶茂。
曹织锦摸着树干站定,她现在眼前黑黢黢一片,什么都看不见。
这树的样子还是上次阿圆带她去山谷的时候抄小道经过这儿,她记忆中的样子。
“相公,这里更黑!”她有些焦躁。——她可是好不容易才跑出来的!
陈凡生拍了拍手。
只听掌音刚落下,一圈光亮倏然在树上亮了起来,那光圈慢慢,慢慢扩散,刚好可以隐隐约约照到树下的两人。
原来大树中间横斜的一只较高的枝干上挂着一盏很大的灯笼。
陈画冥手中拿着火折子,半蹲在下面一只较结实的分枝干上。
“父亲!”曹织锦上前一步,惊讶的叫道。
陈画冥看了眼曹织锦,嘴角微微上扬,虽然算不上多么热烈,但是对于他来说,称得上和蔼可亲了。
“你们玩,我走了。”
话落,几个闪影依次出现在某棵树上,很快就完全融入了黑暗之中。
“阿锦,抓紧我,我带你上去。”
“嗯。”曹织锦抓住他的胳膊,陈凡生看了一眼,大手一捞,将她环在怀里,足尖一点,只听耳旁清风吹过的声音,眨眼过后两人便已经稳坐于树上。
“相公你看,我们的影子重叠了!”她故意朝着他那边靠过去,饶有兴致的摆弄树下影子的形状,让两人的影子重合在一起。
陈凡生点点头。
那影子顶微晃。
曹织锦转过上身抬手抱住他的脸。
四目相对,一股萌动的心思在两人心中生根发芽。
“阿锦,我有礼物要送给你。”
“是什么?”她面色绯红。
陈凡生从衣袖里掏出一只香囊,猛的向空中一掷,然后用掌力一击。
只见那香囊瞬间破成碎片,里面的粉末化作空气中无数的尘埃,纷纷扬扬洒落下来。一股透着露水清香的味道顿时迎面扑来。
少倾,原本一片浓黑的远方,渐渐露出星星点点的光芒,天地开始有了界线,那光芒浅绿色,忽闪忽闪的,美得令人窒息!
“是萤火虫!”曹织锦兴奋的欢呼,抓过他的手,低下头凑过去仔细闻了闻,“是见香草!”
他上次也是用见香草在团扇上画图案,萤火虫才会飞过去组合出“云开月明”的图画。
她鼻尖小小的,很柔软,像初生的懵懂小动物,懵懵懂懂的撞到了他的手掌心。
他五指微收,往下轻移,托住她的下巴,两人微微移动了一下位置,树下的影子便紧密的重合在了一起。
“呼——!”曹织锦爬出来,松了口气,“相公你偷袭!”
陈凡生抿了抿嘴,看着她柔和的笑:“阿锦,我很怀念!”
曹织锦捂住脸,扑进他的怀里,
“相公,我们可不可以不分开,你说父亲什么时候才能消气?”她翻了个身,让后脑勺落在他的腿上,仰着脸看着他。
陈凡生没有回答,从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情绪。
“阿锦,我给你吹首曲子吧!”过了半晌,他忽然说。
曹织锦欢快的坐了起来,拍手道:“好呀好呀,我还没听过相公吹过曲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