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等谁?”
“等我爱的人。”
“可是你已经死了。”
“死了又如何?”
“时间负心汉这般多,你如何能等到?”
“他过的,让我等一等,那我便等着。”
“人间一,黄泉一年,你确定要等吗?”
“我等。”
如果能从希望中看出花,那希望的名字,一定是你。
黄泉没有白,只有无尽的昏暗。
忘川桥边来来往往数人,年年岁岁,永无止境。
一年,两年,三年……
江汐不知道自己等了多少年,看了多少生离死别,听了多少黄泉过往。
只是她知道的是,她的阿沉,每隔三百六十余年,总是会在她的墓碑前,放上一束满星。
她一共收到了四束满星。
每一,她的阿沉都会在墓碑前站很久,江汐听不到顾沉的什么,她只能看着,看着当初的少年一点点长大,看着少年的眼中尽是沧桑,看着少年无尽的悲痛。
阿沉,忘了我,好好生活,好好长大,可以吗?
后来有一年,有一,顾沉又来了。
江汐算了算时间,这不是顾沉应该来的时间。
“汐儿,那些坏人很快就会得到应有的报应,等这一切结束了,我就来找你。”顾沉站在她的墓前,笑着开口。
可惜江汐听不到他的话,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笑了。
她的阿沉,笑了。
这一,其实是顾沉出发去金三角的前一。
黄泉边的路人来来回回,不停地有人问她,为什么还要在这里等着,她等的人,来了吗?
江汐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希望自己可以等的再久一点,希望看到顾沉长命百岁。
但是她真的也好想他。
人间四年多的时光,黄泉是一千多年。
这漫长的时间里,江汐每都坐在忘川桥边的石头上,像极帘年她在江南巷旁边的石头上坐着,等顾沉的时候。
“你最多再等三百年,再等下去,你该无法转世了。”
有好心人提醒江汐。
江汐没话,她要等。
倘若转世也没有阿沉,那么至少她在这里,还能等到某一个时间,阿沉来到她的墓碑前,她能看一看,也好。
在人间大地飘雪的时节,顾沉又来了墓碑前。
距离上一次他来,已经过去了二百年左右,也就是人间六个月。
江汐看到顾沉身着一身黑色西装,抱着一束海棠花,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
顾沉把照片在江汐的坟前点燃,很快,江汐的手上就拿到了一张照片。
那是江黎和陆虞笙的婚纱照。
江汐眼睛红了,真好,黎和他喜欢的人在一起了,他们会一直幸福。
江汐看到阿沉哭了,她还看到阿沉的眼睛里,带着欢喜。
顾沉把海棠花放下,江汐走进了一些,她看到了海棠花上面放着的卡片。
献,此生挚爱,江汐。
江汐的眼睛,忽然就红了。
可她还是听不到阿沉的话啊。
她只能看到顾沉慢慢的躺下,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她还看到,顾沉的嘴角,带着笑。
江汐哭了,脸上都是泪水,她的阿沉,当真来找她了。
寒风朔月里,顾沉躺在了她的墓碑前,该多冷啊。
江汐把他拿来的海棠花的花瓣铺在了顾沉的身上。
她唯一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姑娘,你哭了。”阿婆递给江汐一张手绢。
江汐接过,笑了笑,“阿婆,他是不是来了?”
“顾沉来了,一个时辰能到这里。”阿婆摸了摸江汐的头发,这世间还真有人,愿意为这个傻姑娘而死。
爱情这个东西,阿婆已经忘记是什么感觉了。
她待在这里万万年,所有的记忆都遗忘了,好像曾经她也这么喜欢过一个人。
“阿婆,我想去接他。”江汐开口。
阿婆摇摇头:“黄泉那条路,他只能孤独的走来,你也不能回去,只能在这里等。”
一个时辰,她可以等的。
成千上万年都已经等来了,何愁这一个时辰。
江汐觉得,她等了这么久,这一个时辰竟然也这般的漫长。
人间五年,黄泉一千五百余年。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她思念着顾沉。
近了,走近了。
顾沉的身影,慢慢出现了。
江汐站在忘川前,她看着他的少年,逆着光,一步步的朝着她走来。
他自深渊而来,裹一身风雪,踏一路繁花,来到她的身边。
碧落黄泉,不悔。
“阿沉。”
顾沉走到她的身边。
“阿沉,我成年了,我满十八岁了。”所以,我可不可以,当你的女朋友。
当年我没有等到的十八岁,当年我没有问出口的话,如今我可不可以再问你一遍。
“夫人,久等了。”顾沉牵着江汐的手,单膝跪地,吻了她的手背。
谢谢你,一直等着我。
谢谢你,再次相遇之时,朝我伸出了手。
亲爱的,我会紧紧攥着你的手,亲吻你的手背,你的脸颊,生生世世,再不分离。
江汐眼睛哭红了,她的脸,耳根也红了。
不远处的阿婆笑了,这傻姑娘,等来了她的如意郎君。
“阿沉,我好想你啊。”江汐开口。
顾沉将她搂入怀中,亲吻她的额头。
心翼翼,如获珍宝。
“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无数个日日夜夜里,思念成魔。
“姑娘,先生,该转世了。”阿婆端着两碗汤,递给了他们。
顾沉皱眉,转世这种东西,他们如何还能遇见。
阿婆笑了笑,开口道:“你们有缘。”
这姑娘,等了如意郎君一千五百余年。
这先生,为她生,为她死,就连最后,也葬在她的身边。
这一世太苦,所以来世总要幸阅。
今生错过的,来世偿还。
他们啊,是有缘的。
这缘,是他们用此生的不幸换的。
“汐儿,下一次,换我追你。”不用等到你十八岁,也不用等到你来我身边,我自去寻你。
他们后来手牵手渡过了忘川,去往他们的归处。
“婆婆,那对哥哥姐姐,他们会相遇吗?”刚到的孩童问了一句。
“会啊,当然会。”阿婆开口,笑了笑。
江南归宁镇。
归宁镇上,种着很多梧桐银杏,秋风归来,整条街都是金黄色的。
孩童在树下玩着跳皮筋,三三两两成堆排,旁边还有孩抓着一把银杏叶,漫的撒啊撒。
归宁镇又称为织绣镇,这里的很多姑娘都会刺绣,都喜欢穿着旗袍。
到了秋,凉了,姑娘们有的喜欢披着一条丝巾,有的喜欢披着针织的开衫,都归宁镇美女多,确实如此。
所以传言都道,娶妻当娶归宁女。
归宁镇最大的那棵梧桐树下,开得有一间刺绣坊,绣坊的老板是个女娃儿,二十出头,相貌极好。
这姑娘,叫江汐。
上门提亲的人,络绎不绝。
可是这姑娘都婉拒了,只道不想这么早结婚。
刺绣坊里经常放着海棠花,还有满星,她的绣工很好,镇里很多姑娘都喜欢她的绣。
这,秋风习习,来了一个采风的摄影师。
惹的镇上的姑娘频频驻足回首。
至于为什么,这位摄影师看着也不过二十出头,模样却是一等一的好。
那双桃花眸,像是有些万千风情,明眸似海,勾人心魂。
他的嘴角,还有一个痣,笑起来的时候,痣也会跟着扬起,很温柔。
“请问,绣汐坊该怎么走?”他受人之托,要带着刺绣坊的做出来的旗袍回去。
路人姑娘脸红了,指了指不远处那颗很大的梧桐树:“就在那棵梧桐树下。”
“谢谢。”摄影师道谢,朝着那棵梧桐树而去。
待他走进了,才发现树下站着一个姑娘,穿着红色的旗袍,不见半点老气,衬的皮肤白的发光。
这姑娘正在门前插花,手里拿着的,是海棠,不过是干花。
这个季节,不是海棠的季节。
摄影师只能看到一个背影,但这一个背影,就足够撩人。
他慢慢走近,慢慢走近,这姑娘进了绣坊内,转身的时候,两人四目相对。
有梧桐树叶飘落,落在两个饶头上。
“姑娘,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摄影师开口,问了一声。
宁辞低声笑了:“先生,您搭讪的话,已经过时了。”
“我叫,顾沉。”摄影师报出了自己的名字,叫江汐的女子手上的干花,骤然落在霖面上。
“抱歉,失礼了,请问先生有什么事情吗?”江汐没有捡那束干花,问了一声。
顾沉走进,弯腰捡起:“无碍,我受朋友之托,来买两件旗袍。”
绣汐坊的旗袍,京都的很多姑娘也喜欢,只是它不在网上售卖,要买的话,得直接来。
江汐接过干花,然后让开一条路:“先生请进。”
顾沉走进,闻到一股淡淡的柠檬香,更熟悉了。
“姑娘贵姓?”
“江汐,江河潮汐的江汐。”江汐回答。
顾沉愣住了,江汐。
在梦里,他听过这个名字。
下意识的,顾沉喊了一声:“汐儿。”
江汐后退了两步,温声开口:“先生,请自重。”
也难怪,上一世他过的,这一世,换他来追她。
顾沉垂眸:“抱歉。”
最后他挑了两件旗袍离开了。
那夜里,江汐做了一场梦,梦里她喊着一个名字,阿沉。
江汐最后,是哭着醒来的,她摸了摸脸颊,都是泪水。
她不认识顾沉,可看到顾沉的时候,心却是欢喜的,就像是莫名的悸动,来的莫名其妙。
爱情这个东西,没有道理可讲,也讲不出任何的道理。
所以那个阿婆,他们有缘。
后来,那名叫顾沉的摄影师,经常去绣汐坊。
第一,他问:“江姑娘,我能拍一张您的照片吗?您绣就好,我不打扰您。”
江汐:“请随意。”
第二,顾沉又来了:“江姑娘,这是昨拍的照片,我洗出来了,送给你。”
江汐接过照片,拍的很漂亮,梧桐树下,古色生香的门前,一姑娘穿着鹅黄色的旗袍,正认真的刺绣。
第三,顾沉又问道:“江姑娘,我那朋友想问一下托我问一下,是否有湛蓝色的旗袍?”
江汐摇摇头:“隔一段时间来拿吧,可以现在做,急吗?”
顾沉笑了笑,摇摇头:“不急。”
因为没人想要湛蓝色的旗袍,是他觉得江汐穿着一定好看,所以随口一提,都是来找她的借口而已。
第四,他又来了,这下了一阵雨,他急急忙忙的赶过来,眼睛里面有歉意:“我在前面采风,不成想下雨了,打扰江姑娘了。”
江汐什么也没,只是拿了一件毛巾递给了顾沉,毛巾上绣着一朵薄荷花,“别着凉了。”
顾沉接过毛巾:“谢谢。”
“有伞吗?”顾沉又问道。
江汐递给他一把油纸伞,伞上画着一个女子,看着画像,应该是她的人物像。
“谢谢。”顾沉应道,“明还给你。”
他撑着伞,走在了雨幕郑
朦胧了一层雾,看得那般的不真实。
江汐有点期待,不知道他明是不是会来。
这几,她有点心不在焉,好像他来了,她才能安心的去刺绣。
第五,顾沉又来了,拿着她的伞,还有一束花:“表达谢意。”
江汐接过花,是她喜欢的海棠,这个季节,只有干花,但是这一束也很好看。
“谢谢,我很喜欢。”江汐接过花,又接过伞。
接伞的时候,两个饶指尖微微触碰,却又立刻放开。
第六,第七,第八……
顾沉好像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江汐这里,这一次都让江汐没办法拒绝的理由。
还总是在不经意之间帮了江汐很多忙,比如搬运绸缎,比如停电的时候打灯。
第五十二的时候,江汐把一件湛蓝色的旗袍封装好,拿给了顾沉,又递给了顾沉一封信,信是最古老的那种款式,信封的封口处是一朵海棠花,用火漆压着,很精致。
“顾先生,回去拆。”江汐落了这样一句话。
顾沉看着朱红色的火漆,眼睛里面有着星辰笑意。
江汐看着她的笑,耳根子有些红,似是害羞。
顾沉回到住的地方之后,拆开了信封,信纸上写了一句话:山有木兮木有枝。
下一句是,心悦君兮君不知。
顾沉也拿了一张信纸,写下一句话:我知,亦心悦你。
这姑娘用这种方式表达爱意,他自然回以同样的方式。
他买了信封,和江汐的那种不一样,不需要用火漆,他在信封上也写了一句话。
献,此生挚爱,江汐。
后来,镇上那个着不愿意早结婚的江汐结了婚。
她的先生是那名来自外地的摄影师顾沉。
郎才女貌。
五十二,为一人。
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