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凌一重复道。

“是啊，”玛格丽特轻快地走在前面，“你感觉不出来吗？”

“这哪里浪漫了？”凌一扶着楼梯问。

玛格丽特这时已经走下楼梯，听到凌一这样问，她轻盈地转了个身，说：“看着天上的闪电，听着耳边的雷声，你难道不会觉得震撼？看着这些景象，你心中难道没有一点波澜？”

“有啊，事实上我也很喜欢看闪电，但是我还是没法将它联系到浪漫这个词上去，我觉得那种淅淅沥沥的小雨倒是比较符合这个词。”凌一在桌子边坐下，把自己的左臂放在胸前。

“哦？这我倒是想听听理由。”玛格丽特靠在椅子上饶有兴味地望着她。

“你想啊，两个人打着伞在小雨里漫步，听起来就很有浪漫的气氛啊。所谓的浪漫，不都是带一点粉红泡泡的嘛”凌一的眼睛闪闪亮亮的。

“粉红泡泡……”玛格丽特在嘴里重复着这个词，就像是在把玩什么古董一样，她又低下头来，对凌一说：“我可不这样觉得哦。”

凌一抬起头，颇为迷惑地望着眼前这个家伙，凌一的大眼睛还是很难藏住情绪的，除非她有意要这样做。

玛格丽特脸上绽放出了迷人的笑容，她直起身来，在屋子里踱来踱去，波浪一样的长发一下子有了动态，在她的肩膀上晃动，她的红色裙子轻轻飘起，看起来就像是流动的火焰一般。她双手背在身后，说道：“我觉得啊，所谓的浪漫呢，其实也就是一种激情。”她扬起头，就像是要发表什么重大演说似的，“我们之所以追求浪漫的爱情，不就是因为它激起了我们心中的那份平时一直被压抑的激情吗？

所以，对我来说，之所以我们会用浪漫来形容一个名词，正是因为它激起了人心中无限的情感。就像天上的雷电，你知道吗？在很多远古的传说里，它们被视为神的怒意，当天上层层的乌云堆叠起来的时候，闪电就在它们的碰撞和摩擦当中现身，远古的人们站在地上，当他们直视那黑压压的天空的时候，他们第一次见识到了自然的力量，那种力量让他们战栗。从此，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人们创造了无数的传说来不断地描述那种无与伦比的震撼。”

玛格丽特将腰上的酒壶解下来，打开盖子喝了一口酒，又说道：“在我的眼里，这就是浪漫了。你一定不知道，在我十八岁那年，我和我的父亲去南太平洋的一个小岛上度假，我们乘着小船在海里航行，当时，我一个人坐在船头看着一望无际的海面，这个时候，就在离船不远的地方，正好一只座头鲸跃出水面，就在我的眼前！”玛格丽特眼里闪着那种灿烂的光芒，“你知道吗？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样来形容当时的心情，那个时候我心里没有任何一个形容词，我的嘴就徒劳地张开着，说不出一句话。这个场景很快就消失了，但是，再后来，只要有人向我提起跟海洋有关的东西，我脑海里就会想起那个画面来。

你明白我的表述吗？”玛格丽特坐在凌一对面，殷切地说，“就是从那一刻起，我觉得鲸鱼是浪漫的动物。”

凌一的眼睛睁得很大，她此时早已听得入神，她正在根据玛格丽特的描述在脑海中想象鲸鱼跃出水面的样子，她之前在记录偏重也见过这样的场景，这个场景的确很美好，但她还是想象不出它在眼前发生的时候自己会是什么样的心情。

“所以，”凌一用力地思考了一下，说，“你眼中的浪漫，就是情感的宣泄，对吗？”

“可以这样说，”玛格丽特的双手拍在一起，“我觉得，如果一件事情可以用浪漫来形容，那么它一定可以在人的心中勾起一种无法抑制的情感，这种情感，恐惧也好，震撼也罢，它们来势汹汹让你觉得无法支配，失去之后却又让你永远难以忘怀，它们能冲破任何束缚，甚至超越了真实，只追求最极致的美好。就比如原始的人们在目击了电闪雷鸣和抬头仰望星空的时候，他们心里升起的那股崇高的敬意和震撼，这种情感在人类文明的身上烙下了一个永远不会被抹掉的烙印，我们的敬畏和向往都在那里面。”

“你真是一个清谈家！”凌一赞叹地说道。

“凌一，清谈家在我印象里可不是什么很好的词哦。”玛格丽特露出了一个狡黠的微笑。

凌一眨巴眨巴眼睛，摆摆手说：“是说那种只会夸夸其谈不会做实事吗？我没有那种意思的，我是说你讲话都很有道理。”

“哈哈哈！”玛格丽特的笑声最终还是没有憋住，她拍了拍凌一右边的肩膀，快活地说：“我当然明白啊，我可没有生气呢！”

凌一也笑了笑，说：“我也知道的，看你那个表情就不像在生气。”

“不过，”凌一环视四周，又看了看窗外，雨点在玻璃上打出了一个个硬币大的水花，“在这样的环境里，我们两个不清谈，又能做什么呢？”她看看玛格丽特，说，“没有什么娱乐设施的世界，真的很无聊啊。”

玛格丽特收住了笑声，好奇地问：“那，以前还没有丧尸的时候，你都是在做什么？”

“刷题呀，”凌一没法扳手指头，就用食指翘着桌面，说“五三、必刷卷、这类那类的练习题，得有七八种吧。”

玛格丽特撇了撇嘴，说：“我是在问你的娱乐活动。”

“高中生有什么娱乐活动啊，再说，我是重点班的，班上的人学习的学习，搞竞赛的搞竞赛，基本上一切为高考服务喽。”凌一摊摊手。

玛格丽特露出了一个颇为夸张的、喜剧脸谱一般的同情的表情，说：“那你真的好艰难。”

“没什么，现在我倒是想过那种日子了。”凌一叹了口气说，她很快就话锋一转，问道：“玛格丽特，你平时都在做些什么？你长得这么漂亮，平时是不是有很多人追？”她眼里发着光，看起来像极了上世纪得到大爆料的小报记者。

“追求者吗？没有。”玛格丽特耸了耸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