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廿心下一时慌乱,捋不清个思绪去。
十公主的那些话便又都浮上来。
已经有了嫡福晋、侧福晋的,必定不能再指给了
如果当真被指婚,便也是只能指给年岁相当的绵縂、绵偲,又或者是其他那些近支宗室子弟去
廿廿急得又要叩头,“皇上容禀!奴才,奴才是十公主的侍读,奴才总归要等到公主厘降之后”
乾隆爷却是老脸一沉,“可明年是朕的八十大寿!你送礼,难道不是提前送,还有两年后再补的么?”
“还有,朕就这么一个八十大寿!”
胳膊拧不过大腿,小小女孩儿拗不过皇上。
廿廿还是这么糊里糊涂就被记了名,等离开养心殿,自己个儿站在宫墙夹道里,被二月乍暖还寒的风那么一吹,她才一个寒颤,知道自己后悔都已经晚了。
她浑浑噩噩地走回翊坤宫去,二嬷嬷瞧见了,赶忙跟上来,进门将门关严了,低声问,“狼格格这是怎么了?”
二嬷嬷上了年岁,心里颇有些忌惮鬼神的。
容妃跟宫里所有的主位娘娘都不一样,她是回部来的。虽说后来在宫里也跟着信佛,不过终归容妃是有她们自己的神的。
故此每回去给容妃拈香,便不仅仅是要去普通的佛堂,还要去乾隆爷专给容妃建的礼拜堂去。
那礼拜堂是圆顶的,四周墙壁都镌刻着回部的文字,里头当差的都是回部佐领派进来的回部长老总归在外人眼里还是有些特别的,一般人都不敢涉足。
廿廿每次去进香回来,二嬷嬷都担心廿廿会被吓着,更担心廿廿会将那头儿的古怪给带回翊坤宫里来,这便总愿意跟过来给拍拍打打、念叨念叨。
自安鸾出宫去后,廿廿在宫里也便唯有跟二嬷嬷能私底下说说心里话,她心里也是乱,这便抱住二嬷嬷,将头靠在二嬷嬷的肩上。
“二嬷我没想到,皇上叫将我的名儿竟然也上了今年女子挑选的排单了这是怎么回事儿啊?”
二嬷嬷一听就怔了,将廿廿一把推起来,上上下下地瞧,“你是说,是皇上吩咐的?”
廿廿点头。
二嬷嬷并不知廿廿这些年在宫里时常有机会与皇上私下相处,二嬷嬷只以为是廿廿跟着十公主和德雅格格去给皇上请安过,这才叫皇上见着过的。
二嬷嬷便皱了眉,“我的好格格,你怎知道是皇上让的?”
廿廿有些呛住,不敢直说是当面见了皇上,这便寻了由头道,“我、我阿玛不是在都统衙门当印房章京么,故此都统衙门将旗下足岁的女子登名造册的事儿,是我阿玛经管、用印的。”
“我阿玛已是与我说了,原本我不在内的可是后来就是接了圣意,说我的名儿也得登上所以就这么知道了。”
二嬷嬷这才点点头,“礼部也不至于要直接越权都统衙门管你一个人的事儿,那这么说起来,当真还就是皇上的圣意了。”
二嬷嬷又抬眸盯了廿廿两眼,有些欲言又止。
廿廿抱着二嬷嬷撒娇,“二嬷,您快说嘛”
二嬷嬷这才狠了狠心,“我的好格格,莫非是皇上看中了你,要纳你为贵人?”
廿廿的名儿被补录进了排单,礼部行文给镶黄旗都统衙门,那排单上就不止多了廿廿一个人的名儿,连钮祜禄家另外几位侍读学生的名儿一并补录上去了。
这便叫外人看起来,是几位足岁了的格格一起被补录上去的。
原本因为几人在宫内侍读的缘故,便是已经足岁,应该参加挑选,却也都没录在这一届的排单里。无论是弘毅公家,还是都统衙门也都觉着,应当等她们所伺候的格格们成婚了,她们才能参加挑选。
明安接了从都统衙门传回来的消息,虽说有些意外,不过倒也没觉着有什么不合情理的。
终究这几个女孩儿都已经及岁了。及岁了的,自然就是应该参选的。
反倒是给公主和格格选侍读,倒不是常年都有的。
明安将消息给各房都穿了下去,雅馨等几个这便都急忙计较起来。
她们计较的,自也是十公主所说的那番话若是留了牌子,将来能被指给谁家。
作为大清第一功臣,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女孩儿嫁进的都是名门世家。
便是被选中了,赐婚宗室的,也比比皆是。
故此对于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女孩儿来说,若只是指配给普通宗室子弟,即便有着皇家血脉,本人如若只是个闲散宗室之类的,那倒没什么意思去了。
若不能承袭世爵,又没有个差事的,即便是黄带子宗室,也有穷得叮当响的。便是皇上下旨恩赏给所有宗室子弟四品的顶戴,可那也只是个荣耀,没内里实在的。
如今京里更是不时套上大马车,将没有世爵的闲散宗室送回盛京去,那日子就更没什么意思了。
故此雅馨等人自都盯着那几位皇子皇孙去呢。
思来想去,也都跟十公主说的一样,她们都明白皇子们都是有了嫡福晋和侧福晋的,已经没有什么念想的余地。
那么便剩下几位皇孙去了。
最好的,自然是指配给年岁相当的皇孙当嫡福晋啊!
今年到了年岁的皇孙,便是绵縂、绵偲两位。
而这两位皇孙,虽都是十一阿哥的儿子,也都是庶出,庶母同样都是汉姓人可是因为绵偲的出继给十二阿哥,故此两人将来的命运已经有了不同。
虽说十二阿哥永璂因为继后的事儿不受皇上待见,死了也还是个光头阿哥,没有爵位,可是在满洲亲贵的心中,还是对十二阿哥永璂存着一丝念想的。
终究,十二阿哥曾经是唯一名正言顺的嫡皇子,或许等将来皇上回心转意之后,免不得还是要追封十二阿哥一个亲王爵去的。
这个例子前头也有参照,就是大阿哥永璜。
皇上当年也曾痛斥永璜,褫夺了他承继大宝的资格,但是当永璜死后,皇上还是给追封了定亲王,并且叫当年还年幼的绵德直接就承袭了定亲王去。
故此,说不定,将来的绵偲也还会是个亲王。
而绵縂呢,没有出继,留在十一阿哥家里,因为是个庶子,将来便是有袭爵,也都必定是降好几个等的那种去。
雅馨心下已是有了计较,这便静静抬眸看一眼巧格,“虽说将来的事儿自有皇上的圣裁,由不得咱们自己计较去。不过现在不是还没入宫挑选呢么,咱们就姐妹几个私下里说说体己的话儿吧。”
“咱们两个年岁最近,你倒是心里想着谁呢?你便告诉我,我若知道了,自必定避开了你的念想去就是”
巧格装傻避开了雅馨的话茬儿去,待得回府,坐在马车上便跟自己的嬷嬷冷笑开了。
“她安的什么心,我也不至于看不明白。她想着的是绵九阿哥当日在十公主宫门口一见,她便主动与人家说话儿来着。”
“她是十六房的,她姑母便是顺妃娘娘,此时十七阿哥的福晋也是她们家的,她是身份高贵从小儿我便什么都听她的,什么好的都让着她去,她心知肚明就也算了。又何苦非要跟我揣着明白说糊涂去!”
“你若直说,你惦记着那绵九阿哥,叫咱们都躲得远远的,那我心里还能当回事去。可是你偏反过来先问我,倒像是要先让着我似的,我心里反倒不服了!”
格格是嬷嬷自小给奶大的,心里自是向着自家格格。
嬷嬷便也是笑了一声,“雅馨格格是身份高贵,可是总该说此一时彼一时吧?去年正月,顺妃娘娘就被不明不白地降位,一直降为贵人八月就不明不白地死了”
“有这样的姑母,原本自是好事儿可是这事儿却在这么个节骨眼儿上,我倒瞧不出雅馨格格还有什么自矜自贵的去!”
巧格也是叹了口气。
“可不是么?前几年诚嫔娘娘刚那么溺水,死得不明不白去年顺妃娘娘又出了这样的事我都担心今年我们参选,皇上必定看着咱们钮祜禄氏弘毅公家的女孩儿不顺眼,怕指配不给什么好人家去。倒叫我们的一辈子都被她们连累了去!”
“亏他们十六房还不自知,还当自己家是从前的高不可攀呢!”
巧格将心里的话都说出来,这才痛快了些。
眸光轻转,便也笑了,“我既不便当面顶撞她去,我自将她往别的道儿上引。今年要参选的,又不止咱们一家的女孩儿。”
“咱们大清五大开国功臣,得配享的就咱们家和人家镶黄旗苏完瓜尔佳氏直义公家呢。德雅格格的侍读安鸾就是他们家的,今年也参选,按例咱们两家排在八大姓首两位,要挑都从咱们两家先挑,故此啊,可说不定雅馨的对手是人家呢”
嬷嬷便也笑了,“格格这宗办得巧,叫雅馨格格去防着外人吧,这便叫格格得了松快去。”
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