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眉生下孩子的第二天，是个雨天。

马老太苦着脸在灶台烧火做饭，不时看看淅淅沥沥的雨，夸张地捶着腰。

马彩霞帮忙收拾到天亮，这会子正看着睡在柳眉身边的孩子傻笑。

马甲在一旁问马彩霞：“婶子，小妹妹怎么长得像个小猴子？”

“你生下来的时候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头儿！”

马甲摸着自己的脸，又看看婴儿的脸：“婶子骗人！”

柳眉睡得香甜，可能是因为太累了。

马彩霞问马甲：“这孩子取名字没有？”

“马伊伊。”

“伊伊？是个好名字，一听就是你娘取的。如果是你爹，估计得叫二丫儿！”

江晴端了热水进来，给柳眉擦脸擦手，之后看着马伊伊，问马彩霞：“婶子，伊伊的脸看着好黄啊！”

江晴话音刚落，马伊伊哭起来，似乎在抗议。

柳眉被吵醒，要起来看。

江晴拦下柳眉，冲院子外面的马老太喊到：“奶奶，过来换尿布！”

马老太生气地扔了烧火棍儿，慢吞吞地进了屋，一脸不耐烦，动作粗暴地打开小包巾，抽出里面的尿布：“哎呀，这屎真臭！”

尿布是马甲小时候用过的，上面是一坨黄绿色的胎便。

马老太不情愿地从边上拿了一块尿布给换上，又敛起一堆的脏尿布出去洗。

柳眉要给孩子洗屁股，被马彩霞抢了去，知道她是怕自己累着，只得笑道：“你这人，怎么连这个都跟我抢？！”

马彩霞轻轻地抱起马伊伊，一面哄她：“伊伊呀，乖宝宝，婶子给你洗屁屁哦！”

马伊伊闭着眼，蹬着两条小腿儿。

马彩霞柔声细语地说着话：“小伊伊是不是说婶子长得最漂亮了？嘿嘿，果然还是我们伊伊最可爱哟！”

江晴打趣她：“婶子平时风风火火的，这会子完全像一个大家闺秀，好温柔哦！”

马彩霞试好水温，给马伊伊洗完擦干净，又重新把她包起来，放到柳眉的怀里：“快，我干闺女饿了！”

马彩霞抻着脖子看着马伊伊吃完奶，又趴在她边上看她甜甜地入睡，心满意足地回过头，板起脸：“小崽子，你过来！”

江晴和马甲两个在一旁小声说话。

“婶子，你叫谁？”

“婶子，你叫谁？”

马彩霞说：“哪个不听话，我就叫哪个。”

江晴蹭到马彩霞跟前儿，摇着她的胳膊：“婶子，不听话的小崽子来了。”

马彩霞没憋住，扑哧一声笑起来，拉着江晴出来，给了江晴一两银子：“你先拿着！”

“谢谢婶子！”江晴收下银子，家里米缸要见底了，马甲正在长身体，柳眉也要补充营养，到处都是要用钱的地方，“婶子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马彩霞是个豪爽的人，江晴如果拒绝，一则过于小气，二则是拿她当外人，显得生分。

“嗯，小崽子，我还真怕你不收。你收下，我很高兴！”马彩霞一高兴拍了江晴的肩膀，下手有些重，差点儿把她拍趴下。

江晴咳嗽两声：“美女，你再使点劲儿，我都钻地底下去了！”

马彩霞脸一红：“你这小崽子！”

**

中午，雨停了，下聘的人也来了。

杨嫂子和两个个壮汉抬着彩礼进了院子。

马老太正在院子里洗尿布，看见杨嫂子，眼圈先红了，抽抽搭搭的像要断气。

杨嫂子热情地拉着马老太的手，一脸关切：“大娘，您怎么在洗尿布？”没等马老太回答，大叫一声，“哎呀，我这是糊涂了，圆圆娘生了吧？”

马老太点头，心想，这牛翠花怎么不问她为什么哭。

杨嫂子又问：“生了个大胖孙子吧，要不您老高兴地都给洗尿布了？！”

马老太心里苦啊，她是被小野种要挟不得不洗。生个孙子当什么，就是生个金娃娃，她也不稀罕。

马老太摇头：“是个赔钱货！”

杨嫂子皮笑肉不笑：“哎呀，闺女好，闺女好！”说着指挥那五个壮汉放下彩礼，“圆圆娘也不方便，要不，大娘您来？”

这时，江晴笑嘻嘻地出来：“婶子，礼单给我看看！”又笑着对马老太，“奶奶，妹妹的尿布马上就要用完了。”

马老太抹着眼睛又去洗尿布了。

杨嫂子不情愿地给了江晴：“赶紧看，咱们还等着回去交差呢！”

江晴跳河的事情，已经传遍了十里八村。大家一致认为是杨家欺男霸女，而自己则是出馊主意那个。天杀的，明明是马老太贪图杨家的钱，不愿意退婚。

江晴居然还拿着礼单去核对钱物？明显的是在质疑她的人品和办事能力。杨嫂子越想越气，狠狠地瞪了江晴一眼。

杨嫂子的眼神化作一只只拳头砸向江晴，而江晴的心思全在彩礼上，根本不理她，她的拳头就像砸在棉花上一样，连点儿响动都没有。

杨嫂子的嘴都要气歪了。

话又说回来，这样一个见钱眼开的势利眼，会做出跳河的举动以证清白？杨嫂子想到此不由得仔细打量着江晴。

她说媒有些年头了，常来马蹄村，对江晴的了解不比马蹄村的人少。印象里，江晴的胆子比老鼠都小，见着人就躲，除了长得好看，可真没什么拿的出手的。

今天她笑容明媚、落落大方，桃花眼眨巴着，一看就是在算计人。

难道传言是真的？江晴被狐狸精迷了？

杨嫂子的目光扫过那两个蹲在墙根儿底下的大汉，白了他们一眼，男人果然都肤浅爱美色。

两个大汉眼珠子就没离开过江晴，都感叹一朵鲜花即将插在杨勇那坨牛粪上。

除了商定好的十两银子和十亩良田外，下聘的时候，按照习俗要凑够十斤东西，意寓十全十美。礼单上的名录有：白糖半斤、盐半斤、鱼干二斤、大米五斤、大公鸡一个约二斤。

江晴点算了银子和田契，生活用品加起来也有二三百文，指着笼子问杨嫂子：“婶子，不对啊，礼单上有一只大公鸡，大公鸡去哪里了？”

杨嫂子和两个大汉一齐看向鸡笼子，是空的？

“不会丢在路上了吧？”江晴问。

其中一个大汉拍着脑门儿：“哎呀，半路刮起一阵邪风，会不会是狐狸精给劫走了？”

杨嫂子直骂他：“去你的吧，哪里有狐狸精？”骂完，又白了江晴一眼，眼前倒是有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