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就这么安安静静地走了好一会儿,东海一直不说话。羽沫说不清,为啥自己就有那么点不自然,试着开口,想找个话题。
“我觉得晓鸥和小文挺般配的。晓鸥吧,聪明活泼,小文热情大气。你是从哪里找到这么好的雇员的?他俩可真可爱。”
“是———”
“晓鸥音色特别好,她很适合唱女中音,而且唱什么歌都甜。当然了,她唱得不如你好听。你声音比她有磁性,还深情,你是我认识的人中唱得最好的。”
“是吗?”
“是啊。”
羽沫喝了点酒,心里突突地轻跳,只觉得周围一静下来,就让人莫名有点紧张,好希望东海象往常一样妙语连连,哪怕讲个冷笑话也好啊。可东海今天好奇怪,只是简单的回答了几个字,然后就又静下来。安静得让羽沫好像产生了某种错觉:仿佛很久以前,他就曾经这么一直陪着她走,无声地走了很多很多年。
“他们是在你的店里认识的吗?也是在你的店里开始的恋爱?晓鸥的家里一直支持她?他们会结婚吗?”
“沫沫,你只喝了那么一点点酒,怎么就变得有这么多小好奇?”东海低声笑,“他们两个人不说的事情,我哪里会知道呢。据我所知,晓鸥的家里开始是不大同意的,她背后做了哪些努力,我就不大清楚了。我想,我希望他们是会结婚的吧。”
“是这样啊。”
“很关心他们俩?你们才刚认识。“
“也不是,”羽沫笑,“只是有点羡慕,你羡慕吗?”
“羡慕。”
两个人就又安静下来。
“你怎么不说话?你平时话很多的。”
“喜欢和你这么安静地走走。”
“你羡慕他们?呃,那你有没有……”
“你想问什么?”
“我不想知道了。”羽沫笑。
“我家里呢,还有哥哥和嫂子。他们是在上大学的时候谈的恋爱。两个人非常好,就像晓鸥和小文一样好。我哥是个特别努力的人,他大学毕业后,本来可以留在省城,为了我又回到了咱们这,我嫂子就毅然地跟着他也回来了。我没有在我父母身上看见过爱情的样子,但是我在哥哥嫂子身上却看见了,我也很羡慕他们。沫沫,你见过爱情的样子吗?”
“我也不大懂得。我爸爸妈妈是青梅竹马的同校同学。打从我记事起,我就看见我妈妈为爸爸忙着一日三餐,忙着帮他整理各种稿件,忙着打理他的花花草草,十几年如一日,从来都是开开心心的。我爸爸每天晚上都会给我妈妈读一会儿书,他们每天都有说不完的话。有爸爸在,家里从来都笑声不断。”
“怪不得你这么又娇又乖的样子。原来你爸爸妈妈很幸福。”
羽沫想到父亲后来生病的曰子,一阵心酸,估计妈妈至今也没有完全走出来,要不然也不会总这么担心她。
父母往昔在一起时的种种恩爱情景,此刻又一幕幕地浮现在她心头,那就是她心中最初的爱情的样子吧。羽沫思绪起伏,内心跟着柔软温暖,人一时也变得更加温柔恬静。
东海和她并肩慢慢地走,路上行人已稀少,偶尔一两辆汽车疾驰而过,车前灯闪烁出一片耀眼的光晕,微风吹得树叶沙沙地轻响,一两声蝉鸣划破了夜的安宁。
“你怎么这么安静?”羽沫浅笑,平日她很少喝酒,此时被风一吹,些微有点不胜酒力了,连出口的语气都变得软绵绵的,有了点撒娇的意味,“东海,你想什么呢?”
晚风吹过,他站住,似乎轻笑了一声,她忽然就轻轻地跌进了他的怀抱。
下巴被轻轻托起,他的唇温热而柔软,轻轻地蹭过她的眉,她的眼,她的鼻子,最后是她的嘴,他的唇碰着她的唇,研磨吮吸,热烈而温柔。
她觉得没了呼吸,也忘了挣扎,天旋地转一般,身上只是一阵冷一阵热的。
迷糊了很久,然后她终于推开了他,话也说不利索了:“你怎么能,我,我,我……”
“你不是问我想什么了么,我只是想告诉你,沫沫……”他的声音温和轻柔,象极了这夏夜里的微风。
“你,你明明知道……”
“行了。”他干脆地打断了她,“我也很想知道,你今天早上到底为什么事那么不开心?”
“早上什么事?哦,你不用知道的。”她烦躁地提高了嗓门,“可你怎么能……”
“要是你前几天做错了什么,你可以先撒个娇试试,我想会过去的。”他嘲讽又了然的口气真是激人火。
羽沫一边抬手擦着嘴,一边抬脚狠狠地踢过去。
他让她踢了几下,看她累了,才又捉住她的手,“至于吗?擦破了也吻过了。”又低声笑,“你好像不太会接吻,咬到我了。”
羽沫一阵脸红,又羞又气:“就你会?你的口水蹭地我满脸都是。”
“我下回注意。蹭哪了?”他抬手轻抚她的脸,她啪地打开:“滚”。
“下次绝不会这样了,我发誓。”
她扭身就走,否则她想她就要赏他巴掌了。
“我向你道歉。沫沫?”他急忙说,伸手想拉住她,但这次她走得急,甩开了。
离开了那个让她浑身不舒服的地方,她后知后觉地想,这还是第一次成功甩开他的手,不禁微微翘起嘴角,她非常不争气地发现,自己竟因此小小高兴了下。
夜里,她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她妈问:“你和佟大国最近怎么了?”
她又翻了个身。
“你嘴怎么破了,上火了?”
她吓了一跳,用手摸了摸,果然有些肿,心里恨恨的,骂了句“猪”。
“前两天不还好好的,这又是因为什么,闹别扭了?”她妈坐起身来,“大国这孩子健健康康的,人又知根知底,工作也上进,你还不满意什么?你明天给人家先打个电话。你抹不开,那我打电话让他来家吃饭。”
“你不用操心。”羽沫烦道。
“你脑筋要放放清楚,男人图的是你年轻好看,你想终身有靠,就不要乱发小姐脾气。佟大国条件不错,对你也不错,是个能认真过日子的。你得面对现实啊,姑娘,妈不能跟你一辈子。恐怕将来,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她妈颤巍巍地伸手抚她后背,手心微凉。
羽沫听她母亲语带辛酸,语气中有按捺不住的焦虑,像是被迎头浇了盆凉水,心里也冷静下来,细想想只觉得更灰心,就用枕头遮了泪眼。
第二天早上她妈看她眼圈红肿,终究放心不下,又拉了她细问:“大国能看得见,经济上说得过去,工作也上心努力,没挑拣过你什么。我瞅着人也实际老成,总打电话约你,像是上赶着追你。你到底对他有什么不满意的?”
羽沫低了头吃早饭,想了想,摇了摇头。
她妈放了心:“每次都是大国打电话给你,你也主动点。看男人得看大的方面,小事上你大度点。女孩子大气有福气。”
羽沫点了点头,笑:“其实也没什么过不去的。就是和他没点感觉。”
她妈听了,不禁又放下碗,看着她:“你难道对谁有过感觉,还是以前看书看多了,竟是些不着边际的幻想。感觉需要多接触,感情需要多付出。倒不是非谁不可,但哪类型的人比较适合你,当妈的心里有杆秤,还会害了你?”
羽沫无语,低头草草地吃完了早饭。拿了包,扶着门换鞋,低了头轻声说:“我今天打电话给他。”
本是下了决心先打个电话示好的,可店里一早进了批新书,印东西打字的人又络绎不绝,羽沫忙到连午饭也没吃踏实,中间接了条录音短信,是那天和他们在一起去唱歌时自己低低的笑声,轻快又温柔。东海留言:“不生气了,啊?”
羽沫没回,心情却明媚了许多。磨磨蹭蹭到了下班时间,依然没得空给佟大国打电话,想着已经拖了这么多天,索性明天再打吧。
回到自家小院,佟大国却正靠在厨房门口,一边和她妈聊天,一边帮忙端菜。
羽沫没吭声,进屋换了家居服,也就过来帮忙。
佟大国笑着拦住她:“这里有我呢,你先去洗手,等着一会儿吃饭就行了。”
羽沫妈笑:“大国,你就惯着她吧。”
佟大国笑:“我说我来做饭吧,阿姨不也心疼我工作忙了一天,怕我累着,不让我做吗?不过我还真没阿姨厨艺好,瞧瞧这鱼烧的,色香味俱全啊。您的厨艺恐怕我和羽沫一辈子也学不来。对了,我阿姨前几天打来电话,还让我问您好呢。”
羽沫妈听了,立刻兴趣更高,忙问:“玉敏在国外习惯吗?我可惦记她呢。你记得也替我问她好,我听说她儿媳妇是个喜欢家里安静的,也就不大敢打电话给她,怕添乱。她儿媳妇生了么?孙子孙女阿?”
“孙女,一个混血小宝宝,蓝汪汪的大眼晴,明儿我把照片带过来,您一看保准喜欢得不得了。”佟大国弯腰走进厨房,一边帮着打下手,一边长长短短的说起来。
羽沫站在厨房门外,见插不上话,只得回身往屋里走。心里奇怪,佟大国不像是特意努力哄她妈高兴,竟像是真的很投缘。怎么他们两个人面对面时,却总是相对无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