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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莉侧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空:“他有一段时间突然瘦了很多,大家在一起吃饭时,他一点食欲也没有,吃两口饭就皱着眉放下碗。有时干着干着活,突然就虚汗直淌。次数多了,我就留了一点心,想劝劝……”

羽沫低头,心里有一丝难受,东海确实有段时间消瘦得厉害,她自己不肯好好吃饭习惯了,也没太当回事。

“店里有间小隔间,算店长室吧,东海哥放些他和小文哥的私人物品。有时候他们谁累了就去歇歇。东海哥那段时间经常掩不住疲态,门是上锁的,但那天窗户没关严,我看见……他打开上锁的抽屉……在大把大把的吃药……”

“吃药?”羽沫惊疑:“吃的什么药?”

“那我怎么会知道?”田莉叹气,“抽屉里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药瓶,白花花一大把的药片往嘴里塞,瞧他那习惯的样子,肯定是吃了有一段时间了……你在家里就没见过他吃药吗?”

羽沫一阵眩晕,脸色煞白:“绝对没有过。我从没看见过他在家里吃过什么药。小文他们也都知道吗?”

“小文哥是看不大清楚的,店里师傅们也大多是盲人。”田莉低头,眼里悄悄蒙上了一层泪水,“他的抽屉又都上着锁,他要不肯说,谁又能知道?……我也是留心,无意间撞见过,他时常背着人大把吃药,累的时候会脸色惨白扶了墙站会儿,哪怕只吃两口东西有时也会胃痛到躲卫生间悄悄吐……但他一直板着脸各种想方设法避开人……我瞎猜啊……或许……或许他生了什么病……只是我瞎猜啊……”

羽沫的泪水汹涌而出。

田莉抽了抽鼻子,低了头抽了张面巾纸递过去。

羽沫低头,双手蒙脸,掩面而泣。

田莉背转身擦了擦自己微红湿润的眼睛,站起身径直向茶室的吧台走去。

回来时,手里多了笔和纸。

犹豫了一会儿,低头找出手机,照着存好的短信,伏在桌上,抄下三行地址:“我答应过他的,不向任何人透露他的地址。我想,他可能也并不想见到你。他一直对我很照顾,我本不应该说话不算数的。”

“怎么是三个地址?哪一个是他的?”羽沫指着那张纸,手一直微抖。

“我把你寄来的包裹寄给他前,总得先打个电话问问他的地址吧。”田莉又扭头望向窗外:“他的手机换号了。有时会发个地址给我,可能他也担心怕收不到你寄的东西吧。”

“我知道他手机换号了。我一直联系不上他。”羽沫低声,“可这地址为什么换了三个?”

“我以前打零工的时候,也经常会换地址。”田莉冷冷地望向她:“大多时候是因为没有钱交房租了。你可能从来没有被房东赶到过大街上吧?”

羽沫愣了半晌,嗓子间涌起一股腥甜,咬紧嘴唇低头收好地址:“谢谢你啊。”

眼泪就又扑簌簌滚落。

“他从你家里走时,身上真没有带着些钱?”田莉微哽咽,“你……你怎么能这么狠……”

羽沫颓然地闭上眼,声音微弱:“他确实没从家里带走一分钱。我当时赌着气,猜他肯定是来找你了……又想着店里也有日常的流水,他要想拿些钱走也不难……谁知他走时竟一点也没动……”

“这几个地址都是他发过给你的?最近和他联系过吗?”羽沫问。

“大约两个月前吧。你第三次寄东西过来,我得问问怎么转寄给他。”

“你和他通话了?他说什么了?”

“我和他说,你寄东西来了。他说好,就发了这个地址过来。”

“那……你问他过得怎么样了吗?”

“问了,他说还好。”

“还说什么了?”

“他话很少,我也不敢多问,怕他把我再删了。新年时打过电话想问候下,不知是不是停机了,没有接通。”

羽沫失望地点点头。

“你要是不着急,就再等等,我猜他总还是心里惦记……惦记你会给他再寄点东西什么的吧,或许过个一两月,他会又发个地址或号码给我。”

“我先去找找看。”羽沫低头,“他要是联系你,麻烦你告诉我一声。还有,不要和他讲我找过你。”

“知道了。”

两人又沉默了会儿。

“我回去的路还很远,得赶末班车,先走了。”田莉起身,穿好羽绒服:“嗯,刚才说的,必竟都是我一个人瞎猜的,或许东海哥也没有生什么病……你不用太着急……”

“我知道~~”羽沫也站起身,“路上小心。”

“好。”田莉点下头,转身往外走了两步,忽又想起什么,停下来。

半晌,才又转身过来,低了头红了眼睛:“差点忘了,上次我帮你转寄东西时,他挂电话前还说了句谢谢,我有一点担心……你要是真想找到他,你最好……快一点……”

梁羽沫一个人孤孤单单地站在海州街头,寒风凛冽,她裹紧大衣。

这个与江州城相邻不远的小城,经济却一直以周边的农业为主,发展还在起步阶段。

街上道路狭窄,店铺稀少,与历史悠久风景怡人的繁华江州似乎差了一个年代。

她真是累坏了。

整整一天,她几乎走遍了这个小城的东西南北,茫茫人海,哪里有萧东海的半点影子?

这已经是第三个地址了。

地点依然在偏僻的城乡结合部,放眼望去都是破败低矮的平房,脚下是泥泞的乡间土路。

羽沫手里紧攥着田莉留给她的那张纸条,东张西望,突然,一只大黑狗窜了出来,羽沫吓得落荒而逃,慌乱中又扭伤了脚踝。

她一瘸一拐地蹭到路边的花坛,直接坐了下来大口喘息。

她低头,摸着微肿的脚踝。

当初东海净身出户,身无分文,她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安,他连家都不要了,还要钱做什么?

此时想来,难免愧悔,即便自诩情深若此,却原来亦是五分怨忿中夹了三分凉薄。

抬头,夜色渐浓,周遭的景物更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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