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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雁掠过晴川,崇山峻岭处,恰能看见数棵柏松,几只猿猴。

江头有只渔船,在烟雾朦胧间穿行,持桨的渔翁朝着天际唱着渔歌,风气风落时间,飞出几只鸥鹭,消失在山间林中。

原来离了后梁后,还能看见这样一番景色,属实难见。

楚誉和魏询两人停了马,牵到了江边喝水,此江清澈,远远地看,碧绿如玉,倒映着高山长松,倒映着晴天白云。

魏询解下腰间的水壶,饱饱的喝了后,又去江边接满了。

楚誉坐在草地上,感受着江边的清风,慕然垂首,看了眼腰间的腰带,不自觉地伸手抚了抚,起起落落的针法,摸着也别有一种感觉。

“你说,等我们老了,退隐朝堂,来到这种景色的地方,没事钓钓鱼,赏赏景,也是悠然自在的很呐。”

魏询说着便躺下,用手枕着头,嘴中还叼了一根江边鱼草。

楚誉好像从来没有想过那么远,他向来都觉得,自己作为后梁的王爷,自然是一生为国捐躯,什么归隐山林,他从未考虑过,但是若是让他此时想一想,他倒觉得魏询说的这般的确不错。

京昭城虽然繁华富饶,但是人老了,终归想图个清静,在此地筑一间小屋,围一处院子,看着日升日落,斗转星移,在那样的日子中老去,死去,都变得不再那么让人恐惧了。

“楚誉,你不觉得有时候身在后梁,心会有些紧,像是被什么压住一般,反正不是那么自在。”

魏询嘴中叼着的渔草,随着他说话时起起伏伏,他边说着,便摸了摸心口。

此时渔船已经远远的离去,能看见船下的江波,像无数个细绳在一起牵引着。

“可能你天性就向着自由,总觉得受人管束,难受的很。”

楚誉看着他,只见他嘴中的渔草突地不动了,就那样被他紧紧的咬住,高高地翘起。

在这后梁,也许只有同魏询一起长大的楚誉,最能知晓他的心思,楚誉只觉得,魏询就像那天上的雄鹰一般,它飞得很高很高,就是为了不让人抓住,这样它便能自在的翱翔,驾着风向它想去的地方扑打着双翅。

而自己,就像笼中的金丝雀,他不是没有想过外面的天地,只不过它只觉得既然身为金丝雀,就一定要待在笼中,供人欣赏取悦。

有时候命运,就决定了太多太多。

魏询被楚誉一言击中,自从父亲死了之后,他便觉得,无论臣子是否真心,但是结局都是一样的。

若你真心,则是容易被小人陷害,是死。

若你并非真心,辅佐皇帝,终有一天,也会私心被查,难逃其咎。

在皇帝的脚下,任何一个人,都做着违心的事情,最后陷于混沌之中,再无生还。

“若我有了天下,我便提倡君臣再无分辨。”

魏询将嘴中的渔草吐出,坐直了身子,抬头看着那几只灰雁,他身旁的银剑就那般躺在草地上,将泥土压出了几道印子。

“所以,你对现在的天下不满,还是说,对现在的皇帝不满。”

楚誉站起身,走上前看看了江边饮水的黑马,风呼呼地吹着,将魏询的眼睛吹得有些泛红。

这楚誉能将自己看的这般透彻,到底是好,还是坏。

他闭了眼,且听着耳旁的风声,这风声若是细听,倒像是一只在地下忍耐已久的猛兽,发出的哼鸣,那般的低沉。

确实,父亲的死,给魏询带来了一生都无法抹去的伤痛,对于高位上的那位君王,他每每看着,都能想起袁丞相在朝堂上诋毁父亲时,他的无动于衷,甚至,是选择了相信,虽然他没有按照相应的罪名处死父亲,但是审查办的种种折磨,都足以让人生不如死。

所以,他自然是恨的。

虽然现下袁术已经丢官丢爵,对那袁丞相是致命一击,但是他相信,不久之后袁老狐狸便会卷土重来,毕竟狐狸嘛,是那种养好了伤疤就忘了痛的畜生。

“要说对什么不满,我对我的自己最不满。”

魏询跳起,拿了身旁的银剑,擦了擦上边嵌进入的泥土,然后大步走到红马边。

“楚誉,我若造反,你会不会对我拔刀相见。”

魏询这句话似是一句玩笑话,但楚誉听着,却格外有些惊了。

他从江中捧了一些水,替黑马擦了擦身上的干泥,然后也故作玩笑的回答道。

“若是那般,我定会亲自手刃你。”

两人相视的瞬间,都在猜测对方的那句话,到底是不是真心说的,当然了,他们都希望,是真的玩笑,也是真的一个随口一说,一个随口一答罢了。

两人牵了马,继续向西行,落日的余晖照着两人的面庞,彼此都没有再说话。

好像瞬间,二人都多了很多心思。

魏询紧紧的握着他的银剑,目光直直地看向前方,他知道,再往前走,这景色就没有这般好看了,再往前走,这落日也就没这般耀眼了。

楚誉的回答,一直在他心头盘旋,若是真的有那日,他希望,他们其中有一个人做的是对的选择,而且永远都不会后悔。

江水滚滚,奔涌直下,落日将江水照的更红了。

这几日我终于下了床,出了屋子。

我从来没有觉得这外面的空气这般好,天色也这般美。

虽说楚誉将隐青留下来是为了照顾我的安危的,但是这隐青却是我去哪儿他便跟着去哪儿,跟得紧紧的,之前南双都没有他这般。

我觉得楚誉这分明就是给我留了个锁,而且钥匙还被他带走了。

“不是,我说隐青,其实你不用一天到晚都跟着我的,没事的时候,你可以带南双出去逛逛,听听戏什么的,这样子的机会可不多得啊,要知道把握。”

其实我跟他说这些的时候是很正经的,可谁知他比我更正经,手持长剑附身作礼,抱拳之

响每次都将我吓一跳。

“王妃,属下之职便是寸步不离的照看王妃,若是没有照看好,等王爷回来,属下就是失职之罪,要被乱棍打死的。”

不是吧,这誉王府还有这样残忍地罪刑?

主要是连跟南双有关的理由都无法说服他,看来,他对楚誉的命令还真是言听计从啊。

既然在府中什么都干不了,还总有人看着,那还不如练练功,锻炼锻炼身子骨,这样伤应该会恢复的更快些。

“隐青,你跟在楚誉身边这么久,功夫应该也不赖吧。”

“属下功夫自然是抵不过王爷,但是保护王妃,属下还是可以胜任的。”

“好,非常好,这样吧,我们两比一比功夫怎么样?你可别看我是个女子,我们羌勒人都是精通武艺的,还有,你也别怕伤着我,拿你真本事来。”

我说罢,便拔出腰间的弯道,故作战斗之势。

“王妃,这样不妥,属下...”

“别废话。”

他还未来得及拔剑,我便快速向他刺去,谁知他动作极快,一下便躲过,他始终没有拔出剑,就那样抵着,以退为进,我一个不小心,被他拦截,弯刀就这样被他夺了去,我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王妃您没事吧,属下知罪。”

他将我扶起,我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摔了一小跤罢了,也不疼。

“不关你的事儿,是我自己功夫不行,对了隐青,没想到你武艺如此高超,怪不得楚誉要你留下来护着我呢,有你这样的功夫在我身边,豺狼虎豹都不敢靠近我,要不,这些日子,你教我习武吧。”

我露出了无比真诚的笑容,而隐青却连连退了几步。

“王妃,属下无能,拙劣之技而已。”

“诶呀,我真的觉得你的功夫好,也是真心想你教我的,再说了,练功可以强身健体,这样我的伤就会好的快了,这又不是什么坏事,我真的是真心的...咳咳,若你真的教我,你和南双的事,我定第一个成全,如何?”

我就不信了,这样的条件,他还不答应。

隐青眨了眨眼,有点支支吾吾,没怎么敢说话。

“你不说,我可就当你答应了啊。”

南双此时端着热茶,在墙边,听到后倒没有再向前走。

王妃说的成全,他没有拒。

我跟隐青一招一式的在院中练着,这样的时光,让我忘记了一些心中的担忧,我只觉得,我一定要变得武功高强,那样的话,阿爹会夸我,楚誉也不再担心我会轻易的受伤,我也就不会再给他添麻烦了,更重要的是,以后我遇到我必须得管的闲事儿,我也可以凭一己之力解决了。

到那个时候,我一定就是后梁历代以来最会打的王妃。

可能,也有机会站在楚誉的身边,跟他并肩作战,成为他的得力帮手。

将来老了,也可以一起游历四方,看遍大江南北的风景,潇洒度日,我可不想老了之后就像一个病秧子似的,毕竟天天躺在床上的日子,我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晚些时候,我去到了楚誉的书房里。

我坐在他常坐的位置上,翻了一本他常抄的诗集,就像他还在我身边一般。

直到晚风拂面,月色凉凉,我才回去睡下。

梦里,好像有楚誉牵着我看花灯的场景。

众多孔明灯放到空中,亮的同白日一般,特别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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