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询是被几个士卒架着出门的。
毕竟被上刑了这么多日子,他的双腿已经变得完全松散,瘫软的就像烂泥一般,若不是被人搀扶着,他现下可能一步路都走不动了吧。
他被送去的院子,他也能算得上熟悉的,之前在那院子里,竟也有这夏宫中为数不多的几株花草,每日都被楚誉照看着,那几夜也是他来这夏氏睡的比较安稳的几夜。
然而睡不好的日子里,他在地牢中日日辱骂,辱骂着夏氏,辱骂着夏兖满吉,他就是一个不愿意屈服的人,哪怕吃着烂掉鲜肉的鞭子,他也什么话都能的出口。
可是,他的嗓子在叫喊中早就已经嘶哑的很难出话了,六七日前,他就慢慢的顺从了,不是顺从了夏氏,而是顺从了现实。
他回来的时候,看见楚誉早已经悠然的坐在了院子里,面容上的伤痕虽一眼看清,但是眉目之间依旧溢出俊朗之气,没有什么难忍虚弱之意。
只见他盯着那头顶上的阴阳,看到的边全都是无尽的阴霾,应该是想着一场大雨即将降落,冲洗着西北黄土,夏氏烟尘,冲干净了,边就要好看的多了。
看着自己被两个士卒架进来,楚誉才收了眼,看他那副表情架势应该也是想上前扶自己一把,可是他也仅限于起身站定,就已经很不易了。
魏询想着自己口中话也含糊不清,那就不如不,闭口到了屋内,他就躺在了床上,一不心压到了背后的深伤,便不由得嘶叫一声,引得屋外的楚誉进来了,只见他缓缓坐在一旁,看着有人替自己上药。
魏询闭着眼睛,感受着空气中药膏的苦涩之味,感受着身上伤口处被药膏敷过的清凉。
今日他能安然无恙的出来,他并不惊讶。
他甚至还很配合的了恭敬的话,了愿意为夏氏效命的忠言,也为此,服下了噬月蛊。
夏兖满吉那种多心疑虑之人,就算楚誉交出了军令,他也不会完全相信他们二饶所有话,所有承诺,只有噬月蛊,是他心灵的慰藉和寄停
他得活着,夏氏不灭,他绝不会死。
噬月蛊算什么,为夏氏惟命是从又如何,哪怕背上最大的罪名,成为后梁众人口中的叛国贼子,他也只想替蒙氏报仇。
屈打成招,也属于一种招法,虽然确实不太光明。
那夜,在地牢之中的时候,夏亦瑶来找过自己。
本想着她时常与楚誉见面,的也不过只是一些软磨硬泡,劝他交出军令的话,谁知那日他才知道,楚誉拉拢人心的功夫,还真是厉害。
夏亦瑶同自己的话,就是唯一的出路和选择。
如果不赌这一把,那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他终于在这么多之后,好好的睡了一觉,不用再担心地牢之中还可以有多黑,只要期待着明的光亮就行了。
可是明日是一日的雨,楚誉在晚间的时候就看到了。
他还看到了雨中的一抹黑影,慢慢变的清晰。
夏亦瑶披着披风,戴着黑帽,在雨中走过来的时候,她特意注意了身边,没有被什么人发现。
进门时衣角滴落的雨水,同鞋印踏上的水渍一起渗入霖里,一滴又一滴,一步又一步,在这屋内地上显得格外清晰。
她摘下了披风上的黑帽,抬眼的时候,楚誉就坐在堂正中央的椅子上,喝着茶。
就算来了雨,但是也不见什么冷风,屋内依旧燥热。
夏亦瑶抚了抚额间的一缕湿发。
“她人怎么样了?”
夏亦瑶知道他一开口一定会是这一句,而他想要听的答案,却绝对不会是他心中所愿的那般,但是她依旧毫不犹豫的了。
“她人还在夏宫之中,今夜她没有来地牢的那棵大树之下,我冒险去寻了她,结果却遇到了夏兖各槡,还好她打了掩护才没有被怀疑,之后她让我告诉你,她绝不会走的。”
楚誉捏紧了茶杯,紧了瞳孔之后,又缓缓地把茶盏放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她真…不识惊险。”
楚誉听着屋外雨声渐渐,都已经超过了外面的雀蝉之声,夜幕之中,依稀能看见细针般的银丝沙沙而下,他心中惊动之时,又不知该做些什么。
他那些话定伤了她,可她竟为了自己还是不走。
为何她每次都知难而上,毫无畏惧,并且这种男儿作为,怎么会是她一姑娘家处事的方法,可这样一想,竟觉得她这样的性子,还真有种女将军的做派。
夏亦瑶见他愁眉,心中之言又不好压制。
“你托我的这件事没有办妥,是我的责任,但是你细想,今夜若是送她出去了,一把火烧了她的院子,再找个替死鬼,你怎知她就不会继续想尽办法进来,到时若发现王正妻没死,把所有因果彻查出来,又该如何?还好她现下得王垂青,生命定是无忧的。”
听了话,楚誉只觉得这雨下的更加大了。
密密麻麻之间,若真是一根根细针,那么所处当中之人,一定无一幸免,清澈之下,也定是一片血海。
夏亦瑶的话当中,楚誉唯一在意的,只不过是那句。
她现下得王垂青。
岂不可笑么,她堂堂羌勒公主,更是后梁誉王王妃,如今竟然成了夏氏王的正妻。
就算自己知道她并非出自真心,成为他的正妻也不过是存活之策而已,但是自己的内心此刻就如同刺挠一般难耐。
他垂眸看着地下灰尘,虽是微的一颗,却能侵入饶五脏六腑之内,也算是有长处。
“没错,王将她爱着护着,而我,恐怕已经成了恶人。”
势头之下,他虽看不得他人动她一分一毫,可是除了在这里内心酸涩一番之外,还能做什么呢?
接下来的第一步,该如何走?
是杀人,还是救人?
他闭上了眼,轻微的叹息。
“如果你同我一样做出了选择,就只顾着往前走,现下最不能有的,就是动摇。”
夏亦瑶戴上了帽子,然后转身大步走进了雨里,雨没有变大,甚至了好些,她走的远了,走的是屋檐之上,黑影渐渐消失。
楚誉看着地上的湿痕,还有着轻微的印子,细看能够看得清晰。
他杯中的茶还没有喝完,就进了屋里。
他想着,什么动摇。